北風凜冽,雪花撲簌落下,長街上無人出沒,路燈在寒夜中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窗簾垂落,床頭的光線晦暗,木質地板上散落著淩亂的衣衫。
【係統開啟中,拯救虐文係統為您服務……】
【劇情傳輸中……】
明晝已經很久不做夢了,這次卻做了一個極度荒誕的夢。
他被拉入了一本名叫《極度驚懼》的小說當中。
這是一本集齊了無限流、詭異、情色等元素的十八禁甜虐小說。
這本書講述了主角大學生向晨意外落入無限流詭異副本,被主角攻楚延平救下,兩人相知相許打boss並且升級的故事。
當然甜的隻有主角,而故事中最大的反派駱溫則承擔了文中虐戀和十八禁部分。
駱溫從小被父親拋棄,和母親相依為命,所幸他的腦子好使,一路靠著獎學金和打工,成功上了國內頂級高校臨大,深受師長喜愛。
按照正常路線,依照他的相貌與天賦,他本該功成名就,走上人生巔峰。
但這就不符合作者給予駱溫的角色定位了,因為相貌出眾、品學兼優的駱溫,被作者設定為“被折辱的高嶺之花”。
患病的母親,在巨額醫藥費下無能為力的駱溫。被迫答應了一個浪蕩闊少的包養協議。從此他步步踏入深淵,最終黑化成了終極boss。最後,反派被主角兩人打敗感化,功成身退後灰飛煙滅了。
總而言之,純純工具人。
反派這一結局看得一眾讀者吐血三升,在作者評論下狂刷負分,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讀者們紛紛表示,最後感化什麼的,根本就是崩了駱溫人設,太狗血了!
見讀者們不滿意,作者思考良久,又寫出了一個至黑無比的結局,徹底讓文章陷入死局,毫無光明可言。
【駱溫用他的痛苦,打開了世間上一扇最恐怖的門。門後一尊神聖而恐怖的詭異降臨,世界就此陷入無儘的黑暗當中,長夜難明。】
而此時正陷入噩夢中陸明晝,正是小說裡包養駱溫的二世祖,造成駱溫苦難的始作俑者。
駱溫?陸明晝記憶裡的駱溫清瘦而倔強,宛若一株任是風欺雪壓也依舊鮮豔挺拔的梅花,與劇情裡瘋狂陰暗的反派截然不同。
當年陸明晝遇見他的時候,對方已是一名德高望重的老院士的關門弟子。據說天資聰穎,年紀輕輕就有了相當出眾的成果。
那時陸明晝開始專注事業,因為生意的關係,兩人見過幾麵,彼此都很客氣。到後麵出了國,陸明晝也偶然聽到過對方的名字,不過大都是在電視新聞上。
他喜愛的事業開花結果,春風得意。駱溫亦是在科研道路上大步向前,光環無數。
兩人之間就如兩條不會相交的平行線,他也不覺得日後兩人會有交集的地方。
因此陸明晝覺得這個夢境太過荒誕。
【劇情已傳輸完畢】
聽到這聲動靜,陸明晝從黑暗中睜開雙眼,抬手下意識摸向床頭櫃。一聲輕響,床頭兩盞昏黃的燈光亮起,枕邊一個蜷縮著身子的人影映入眼簾,陸明晝頓時愣住。
“不是夢。”指尖觸及枕邊人的那一刻,隨之而來的,是兩個人在床上抵死纏綿的畫麵。
“當然不是夢了。”蹲在角落的係統出聲,“剛才你看到的劇情,就是這個世界以後將會發生的事,請認真完成任務,降低反派的仇恨值。”
“完成任務後,宿主可以返回原本的世界。”
陸明晝也是經常網上衝浪的人,眉頭緊簇,略一沉吟,提問道:“所以這裡算是平行世界了?”
“宿主非常聰明!”係統毫不吝嗇的發出讚美之詞。
沒有理會它的彩虹屁,陸明晝視線一轉。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身旁的人。隻見對方隻差蜷縮成煮熟的蝦米了,很沒有安全感的樣子。這樣的駱溫,在日後讓整個世界淪為惡鬼樂園?
但陸明晝想了想剛才做的噩夢,他又不覺得詫異。
被折辱的高嶺之花麼?雖然剛才的劇情隻是個大概,但陸明晝能從中窺得對方日後所遭受的諸多苦楚。
想起記憶中那位身著正裝,眉目清麗不失堅韌的駱教授。縱是旁觀者,陸明晝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憐香惜玉的心情來,更何況昨晚兩人又有如此纏綿的一夜。
似乎是被他盯視打量的視線所驚擾,尚且還處於睡夢中的駱溫蹙起綺麗的眉宇,嘴裡發出低低的囈語,睡得極不安穩。
陸明晝不再打擾,收回了視線。
他從床頭翻出一包煙,取出一隻咬在嘴中。心道反正白撿條命,也算值得了。
不過……他是怎麼死來著?陸明晝皺眉,他有些想不起來了。沉吟半天,他把這個問題放入心底,暗中留意,出聲道:“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反派目前仇恨值:78】
係統亮出一排字後,振振有詞:“說了呀,就是降低他的仇恨值。”
“我是問你怎麼做。”陸明晝無語至極,捏住光團,上下打量,咬著煙,聲音含糊而低沉:“我說,你不會是新手係統吧?”
係統小聲道:“沒……沒錯,但是我很有用的!”
陸明晝扯動唇角,點漆般的瞳仁中透出幾分鄙夷之色,修長的手指點點自己口中的煙。
係統十分上道,搓搓身上的光,立馬幫陸明晝點了起來。
一縷輕煙嫋嫋升起,飄散在空氣當中。
陸明晝彈彈光團,閉眼道:“行了,還算有些用處,消除仇恨值的事我自己想想。”
係統大喜過望,甚至有些感動:“宿主,你放心。隻要你降低幾點黑化值,我就能幫你點亮人設卡,解鎖更多詳細的劇情。”
“解鎖詳細劇情後,我們就能避免那些駱溫黑化的情節了!”見陸明晝沒反應,係統急聲補充著信息。
陸明晝吐出口煙霧,不以為意的點點頭,煙霧中那張肆意俊美的麵龐也模糊了些許。
透過煙霧,他望向駱溫的目光暗沉而漆黑。
“咳咳……”蜷縮在床邊一角的青年呼吸緊了緊,喉嚨裡發出急促的咳嗽,身子一轉,險些滾下床去。
幸而陸明晝手疾眼快,長臂一伸,將他連同被子攬了過來。
陸明晝另一隻手把煙頭在玻璃缸中按滅,低頭看懷中的人,見他依舊不斷咳嗽,蒼白的臉頰通紅,眼中含淚,便輕撫他的背脊,替他順氣。
直至駱溫咳聲逐漸緩和,這才抬手拿了瓶床頭櫃的礦泉水,擰開遞給了他。
“喝兩口。”
駱溫頓了幾秒,才輕眨著濕潤的睫羽,接過陸明晝手中的水,淺啜了幾口。
他低垂著腦袋,露出一段細膩白皙的脖頸,抿著發白的唇瓣,因咳嗽升起的紅暈沒讓他更加鮮活健康,反倒是一席白襯衫下的身體愈發空蕩瘦弱。
還有殘留的煙草氣息在房間蔓延,陸明晝不免有些後悔抽了那根煙。
“還喝嗎?”他問,在駱溫搖頭後很是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中的水瓶,之後兩人間便沉默了下來。
半晌後,陸明晝抬起懷中人的下巴,察覺到對方抗拒的力度,他也沒有勉強。指腹摩挲著他白皙如玉的肌膚,直至手下的肌膚微微泛起瑰麗的紅色,他才堪堪停住。
陸明晝對上駱溫的眼,對方額前的劉海大概是許久沒修剪,有些長了,軟軟地搭在駱溫眉前,有幾分乖巧的好學生模樣,隻是眼底壓抑不住的陰鬱之色,依舊出賣了對方。
陸明晝沉默良久,心中已經把係統罵了幾百遍,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睡過人之後才來。被男人包養,對於日後的駱教授而言應該是一件屈辱至極的事情。
如果來得及,還是取消掉吧。
於是他便問道:“駱溫,對於我們之前簽訂的協議,我覺得還是很不妥當的事情。”
駱溫用詫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側過臉去掩住臉上的嘲諷之色。不妥當?這大少爺又是整哪出戲?
他還年輕,到底是掩飾不住心中的憤懣,開口時語氣時稍顯自嘲:“陸少爺心底善良,幫了我很多,我沒有什麼意見,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他這話聽著不像是誇讚,倒像是在陰陽怪氣。陸明晝聽完就知道,駱溫心底怨氣不輕。是了,換做是他,前途無量卻被迫陷入泥潭,他也是會不甘心的。
駱溫話一出口,就有幾分後悔。人人都說陸明晝含著金湯匙出生,背景深厚,肆意妄為,大少爺脾氣,他何必為了幾分快意招惹他?駱溫低眸,長長的睫毛顫抖著,兩顆眼下淚痣宛若垂淚。
下一秒,他隻聽道對方沉默片刻,用商量的語氣說道:“駱溫,你是聰明人,其實也清楚那份協議沒有什麼法律效力。”
“我們不如還是算了吧。”
“當然,我們之前說好的……”陸明晝還沒說完話,就見駱溫臉龐煞白,原本就比常人白皙的臉色幾乎沒有了血色,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立馬止住話語,不再開口。
駱溫的腦子還在嗡響,從陸明晝說算了的那一刻,他忽而覺得腦子痛,胃部也在似乎翻滾。
他覺得自己很像婊子,像極了用金錢交換,被人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婊子。
接受陸明晝的包養要求之前,駱溫反複告訴自己,不過一具有幾分顏色的軀殼而已,能換取一個親人活著的機會,值得的。
可當被人踩在腳下,低入塵埃的踐踏,駱溫心裡到底還是有些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