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第三次聽到,他才後知後覺明白他們說這八個字的意思,登時心底騰起一股子怒氣,想反駁自己是為了大家好。
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怕。
這種打著為彆人好的旗號,去逼迫彆人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的行為,與當年逼迫他的那些強權,本質上並無區彆。
而自己竟半分都沒有覺得有何不妥。
在妻子在他麵前有意提起,想撮合薛迢迢和自家兄弟時,也從未想過去問問弟弟是否願意,隻考慮到尚書之女能為他們帶來多大的利益,便自大地覺得二人般配。
此刻細思才驚覺,不知何時起,自己竟也從不畏強權的少年,變成了隻看利益的強權。
當年那個敢以命薄清名的燕鈞,到底是何時溺斃在了官場沉浮中的?
嬈娘見他怔住良久,一言不發,便心下了然,知道自己這是戳到了他痛處。
姨娘們膽戰心驚地在旁聽著。
畢竟以燕鈞如今的身份,若惱羞成怒,想讓一個人不知不覺地消失,多的是法子。
二公子又不在,她們是真的怕啊!
然燕鈞沉默了片刻後,眼神複雜地看了嬈娘一眼。
最終沒再說什麼,讓人給她們找來一輛馬車後,便帶著剩下的那隊士兵走了。
“大公子這就走了?”
二姨娘還有些不敢置信是虛驚一場。
三姨娘拍了拍胸脯,長舒一口氣道:“他再不走我就要嚇死了,我可聽說了,他這些年在長安當了一個什麼卿的大官,專門審問犯人的,手段狠辣得很,動則就大刑伺候,扒皮抽筋都是輕的。”
葉姨娘聽得打了個寒顫,咂舌道:“大公子長得斯斯文文的,真看不出來。”
“你要是看得出來,那什麼卿的大官不得你去當啊!”
三姨娘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還想再說點道聽途說來的八卦,就見旁邊的大姐突然發現了什麼,急忙轉身拉開車氈,朝車下喊:“嬈娘,你怎麼還不上馬車?”
嬈娘看著她們都上了馬車,才微微後退了些,笑道:“我還有事要做,你們先回鎮上,告訴我娘不用擔心我。”
她說完,示意車夫可以走了。
大姨娘還想說什麼,車夫已經揮動起了趕車的長鞭。
馬兒吃痛,疾馳遠去。
流雲緩動,湛藍的天色漸深,仿佛被潑上了濃墨重彩。
嬈娘望著漸漸消失在遠處的馬車,眼底柔意淡去,抬手拔下一根竹簪,從中取出一截細細小小的竹哨,朝天吹了三聲。
哨聲響過片刻,十幾個黑衣勁裝,黑布覆麵的暗衛出現,單膝跪地,等待指示。
嬈娘低頭,朝領頭的人沉聲吩咐:“帶上一半的人,前往雁山關,保護燕風霽和嚴達。”
說完,她收了哨子,暗衛也消失在了她麵前,如同沒有來過一般。
眾所周知,世家大族都有培養暗衛或死士的習慣。
但普通百姓不知道的是,這些暗衛死士都會被記名在冊,一旦世家大族走向滅亡,這些死士要麼殉主,要麼被皇室收編,成為隻效力於皇權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