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身影在巨浪包圍之下猶如一葉扁舟閃轉騰挪,總在不可思議間躲過無儘浪頭,然後一往無前地飛向那光點。
“陸離!陸離!回來!回來!不要去!危險!”
蕭鈞猛地鬆開石頭,一邊大喊,一邊向前跑去,他怕自己離得遠,聲音小,巨浪中那人聽不見,當然,此時他已經顧不上自己的生死了。
“轟!”
天地震蕩,又是一聲巨響。
幽冥之氣如同發了瘋的一般噴湧,望陽山北麓須臾間便被淹沒大半,而那光點也漸漸隻剩下淡淡光影,至於那青衣人,則全然看不見了。
“陸離,不要去!”
蕭鈞望著無邊黑潮,覺著嘴裡突然有無窮的苦澀,而眼角也有淡淡濕潤。
砰!
蕭鈞被一股狂風砸在石壁上,翻滾下來,又被風吹著向懸崖下滾去。
“陸離!回來!”
雖在危急之中,蕭鈞仍然聲嘶力竭大喊,喊叫中,突覺肩頭被人抓住,接著身形就如定住一般,縱在狂風大浪中,依然巋然不動,片刻耳邊傳來一個冷淡聲音:“剛才那人就是陸離嗎?”
“是她,一定是她!”
蕭鈞不管不顧,胡亂大叫,叫了幾聲,陡覺周身一輕,四下打量,隻見四周幽冥之氣雖然依舊在湧來,雖然周圍狂風依然在吹蕩不休,但身遭一片寧靜,無風無浪。
蕭鈞愕然片刻,立時知道有身具大神通之人救了自己,轉過頭來,見抓著自己肩膀之人是個葛衣老者,相貌威嚴,儀表堂堂,但一雙眸子總給人一種疏離淡漠之感。
“前輩,你是……”
蕭鈞又是驚愕,又是迷糊,不知自己身邊怎麼平白無故出現個葛衣老者。
“你想見陸離嗎?”
葛衣老者道。
“想!”
“可能會死!”
“我不怕!”
“那我帶你去見她!”
葛衣老者抓起蕭鈞,迎著滾滾而來的幽冥之氣飛去,及至到了近前,大袖一揮,霎時間眼前幽冥之氣波分浪開,無邊大海中,好似出現了一條通天之路,葛衣老者身在其中,神態安然,竟將翻滾而來的幽冥之氣視作無物,遽若流光一般飛向那漸漸收斂的光點。
看到這一幕,蕭鈞呆若木雞,以他所見,似張華、胡不平這等絕頂處虛,見了幽冥之氣也如喪家之犬一般,而眼前這人於幽冥大潮之中,閒庭信步,猶如林下緩行,其修為之高絕真令人不可思議。
光點轉瞬及至,此刻隻剩米粒微光,好在趕到了。
“去吧。”
蕭鈞望著微光還有些迷糊,冷漠聲音響起,頓覺一股大力湧來,接著眼前光影紛亂,色彩繽紛,又有種種聲音猶如潮水湧來,昏昏沉沉之際,眼前陡地一亮,耀眼刺目,接著便覺著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軟綿綿的,待光亮消失,定了定神,入眼是一張完美無瑕,潔白如玉的臉,而那澄澈雙眸,宛如一汪潭水。
“陸離!是你,你……你沒事吧。”
蕭鈞又驚又喜。
潔白的臉有驚容,有喜色,繼而泛起一抹紅暈,旋即冷淡如冰,淡淡道:“你起來。”
“起來?”
蕭鈞四下看看,啊地一聲,尷尬不已。
此刻陸離躺在地上,而他則壓在玉人身上,手腳貼合,看著既親密又旖旎,蕭鈞慌忙一躍而起,整整衣衫,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又如何?難道我能殺了你?”
陸離緩緩起身,神態淡然。
蕭鈞一怔,望向陸離,見她容色端正,並無絲毫忸怩,一時不知如何應答,但想起她方才義無反顧直入此地的模樣,心中感動不已,說道:“謝謝你,都是為了我……剛才我很擔心。”
陸離道:“我心甘情願,與你無關。”
眼前玉人如此單刀直入,蕭鈞始料未及,隻覺腦中轟的一聲,渾身發熱,心間道道激流湧過,感激之情自不待言,可此言此語,如長劍直刺心間,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答。
千尋相遇,青衣驚世。
墓地一瞥,濺血泥汙。
然,相救之情,拳拳之心,後思之,雖冷實熱。
甲字坑萬千囚徒,芳心獨擢,不避人言,不避世人,引入府中,洗手做羹湯,傾力複道基,此間種種,蕭鈞縱然是泥人木雕,也知道眼前玉人對自己的一番深情,更彆說,今日幽冥陰海,決絕赴死之狀,其中情意,又豈是言語所能說儘?
“走吧,去複你道基!”
蕭鈞心裡尚在忐忑,耳邊又響起陸離毫無起伏的聲音,不禁心頭一喜,未來得及說話,小臂一緊,即騰空而起,遽然遠去。
長風萬裡,千仞振衣,雲海茫茫,煙氣蒸騰。
四周除了飄渺不定的雲煙,還是雲煙,不見一人一物。
雲影倒飛,冷風拂麵,蕭鈞卻無半點寒意,反而心頭火熱,陸離飄飛的發絲偶爾拂過他的臉頰,更讓他的心紛亂不已。
白玉臉頰,如水雙眸,眼前的陸離依舊如往昔一般,她的容貌沒有變,但不知為何,蕭鈞總覺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她的眼裡有無數落寞,無數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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