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分東西坐了兩排人,一邊都是男人,一邊都是女人。
左首一人一頭銀發,長眉低垂,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鑠,雙目如電,右首一人是個老婦人,年紀也不小了,但眉宇間仍可見秀美之氣,想必年輕時也是個美人。
中間一把鑲著金邊,寶光盈盈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灰發老人,他雙目癡癡,嘴角歪斜,不時流出口水,看著一副神智失常的模樣,若非有他身旁的陸燕按著,恐怕隨時都會跌落座椅。
陸燕臉色蒼白,像是有傷,看見蕭鈞陸離二人,臉上現出些許喜色,但一雙眸子卻時時緊盯著站在不遠處的陸裕,就像是在盯著一頭狼一樣。
蕭鈞環目一掃,將殿內情景看在眼裡,心中暗自戒備,尋思如何戳穿陸裕的假麵目,卻聽陸裕喝道:“二伯,三姑,陸燕就是和這殺死大哥的凶手勾結,圖謀不軌,被我識破就反而誣陷於我。”
陸裕看到蕭鈞陸離二人,臉上驚色一閃而逝,隨即裝出一副咬牙切齒的痛色。
“胡說,蕭公子若是殺死大哥的凶手,怎會萬裡迢迢送歸家傳寶物,又怎會光明正大造訪我們陸家?二叔,三姑,諸位叔叔伯伯,陸裕封鎖富貴園,又將我爹爹幽禁,還將……陸離和蕭兄弟抓了起來,其心叵測,你們不要被蒙蔽了!”
陸燕不待蕭鈞辯解,搶先道。
“封鎖富貴園?幽禁陸鼎軒?如此說來,現在在陸家陸裕一手遮天,隻是不知他如何捉到阿離的。”
蕭鈞暗暗忖度,有些驚訝。
他與陸離相見倉促,竟忘了問她,不過此時陸離無恙,這便不重要了。
“我蒙蔽?我看是你血口噴人!”
陸裕一拂衣袖,走到中央,向四周拱了拱手,道:“諸位叔伯,如今幽冥南下,歸墟河決,不必說那些小宗小門,就連埋劍穀這樣的天下巨擘都被邪氣淹了,依此觀之,天下隱隱已有大亂之勢,我東湖陸家,雖與世無爭,但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怎可不早做提防?”
說到這裡,他看了陸燕一眼,臉上現出痛心疾首的模樣,續道:“逍遙洲向以坐忘為尊,各宗各門,但有坐忘強者鎮守,便能震懾宵小之徒,可如今爹爹病了,他一病……我東湖陸家便隻剩下二叔一個坐忘境,這等大事,倘若讓咱們陸家的仇家,或是一些奸惡之徒知道了,必定會蠢蠢欲動,說不定會做出些有害於咱們陸家的事,如今大哥又慘遭蕭鈞毒害,可謂禍不單行,我陸裕忝為陸家長子,唯有暫時封鎖消息,平息動亂,這樣才能保咱們陸家平安,可現在因為陸燕……爹爹重病的消息……”
陸裕伸手在身前柱子上重重拍了一下,仰天長歎,不再說下去。
不過他言下之意,眾人都已聽懂,想起如今逍遙洲的動蕩,眾人紛紛點了點頭。
陸燕見狀不妙,忙道:“各位叔叔伯伯,休要聽他胡言,陸裕此人心術不正,狼子野心,依我看爹爹重病和大哥離世都與他脫不了乾係,哼,我倒想知道,爹爹重病,大哥離世究竟是對誰有好處,陸裕,你說,你究竟覬覦陸家家主之位多久了?”
陸燕此言一出,四周嗡然作響,眾人交頭接耳,不少人臉色變了。
“陸燕,你不要無中生有,蓄意誹謗……”
“我看蓄意誹謗的是你……”
……
……
“你說你為何要劫持爹爹……”
“胡說,我是爹爹的親生女兒,何談劫持?再說了,你為何不讓我照看他老人家,還趁機打傷我。”
……
……
……
二人唇槍舌劍吵個不停,各不相讓,突聽左首老者說了聲:“好了。”
二人立時躬了躬身子,住口不言。
左首老者泠然問道:“你就是蕭鈞?葉城的棄徒?”
眼見陸燕安好,蕭鈞的心便放下大半,此刻陸離口中被奪舍的“陸裕”就在身前,但一是他本領有限,實難分辨,二是能看出破綻的陸離卻對此緘口不言,蕭鈞便不敢輕易說出此事。
畢竟空口無憑,而且茲事體大,不好隨意評判,正因此,蕭鈞一直在凝神傾聽二人話語,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未料到這銀發老者突然問起他來。
蕭鈞皺了皺眉,待要回答,陸離努力站直身子,握緊蕭鈞左手,十指相扣,說道:“是,他就是蕭鈞,陸長林,怎麼?你打不過人家葉靈真,便想欺負人家晚輩?”
陸離說完,殿中靜悄悄的,甚至能聽到銀針落地的聲音。
眾人齊齊望向二人,目光最終落在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上,就連陸長林都不例外。
眾人目光有吃驚,有不解,有意外,也有蔑視,唯獨沒有半點善意。
眾目睽睽之下,蕭鈞頓時有些不自然,畢竟如此行事,大不合禮儀,便要掙脫。
誰知陸離手抓得緊緊的,他竟掙脫不得,目光一瞥,卻見陸離本就清澈如水的雙眸中竟然水點盈盈,身子也在輕輕顫動,好似十分激動,頓時愕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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