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丘地勢頗緩,蕭鈞一步步向上行去,行出半柱香功夫,突然瞧見不遠處有個石碑,周身裂紋,滄桑破舊,上麵依稀有自己。
蕭鈞行到石碑邊,看上麵字跡已有些模糊了,而且被青苔遮擋,當下揮手將青苔拂去,然後湊到近前仔細辨認,隻見上麵寫著:
“仁義禮智信,載舟亦覆舟,冰河困鐵馬,鐘鼎亂正法。”
“咦,奇怪,這詩句怎麼有些耳熟呢。”
蕭鈞搔了搔頭,抬頭望天,苦思半天,仍想起在哪兒聽過見過,正迷惑時,忽見石碑旁現出個人影,他背著身,身材頎長,腰懸長劍,氣勢不凡,蕭鈞大吃一驚,急忙問道:“你是誰?”
人影不語,也未動。
蕭鈞暗暗納悶,猶豫片刻,伸手去摸人影肩膀。
這時人影突然轉過身來,笑道:“鈞兒,你不識為父了嗎?”
高鼻薄唇,眉目疏朗,人影風度翩翩,十分俊秀。
“父親?自己的父親頭發,身材單薄,這人怎會是自己的父親?”
蕭鈞心下錯愕,正要詢問人影,心口突然砰砰亂跳起來,接著四周亂晃,大地顫動,眼前人影倏地消失,而那石碑則寸寸斷裂,片刻化作一堆灰土。
蕭鈞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他看見了那雙“眼睛”,懸浮空中,漆黑深邃。
他怔了片刻,便捂著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口,一步一步向土丘之上那雙眼睛行去。
“閉上眼睛,用你的心看著我。”
蕭鈞剛走到“眼睛”前站定,土丘四周便響起滄桑宏大的聲音。
隨著聲音的震蕩,“眼睛”深處漩渦周轉,仿佛是流動的黑色,盤旋的陰風。
蕭鈞聽到那聲音,本想依言閉眼,但看到這眼前的黑色,他忽然有所遲疑。
這時,那滄桑宏大的聲音又響起。
這聲音似有魔力,蕭鈞的猶疑隨著四周回蕩的聲音,就如岸邊的河堤寸寸塌倒。
他閉上了眼,凝神屏息,用心看。
雲氣起伏,如水流淌,在一片空蒙縹緲中,白色法壇靜立中央,上麵虛空倒懸一個三尺白色長劍,緩緩旋轉,時而放出清光,劍下則蜷伏著一個丈許長的白色小龍,雙目緊閉,悄無聲息,好似昏睡一般,偶爾些許零零星星的雪花飄落,白色小龍輕輕顫抖一下,顯示出它還活著。
安靜,幽寂,宛若毫無生氣,冰封一切的冬天。
“落寞啊。”
蕭鈞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心神一動,向法壇行去。
他記得,自十方界返回之後,泥丸宮就變了現在這副模樣了,白龍不再飛舞跳躍,劍身上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甚至連雪都停了。
他曾想弄清楚為何會如此,但最後一無所獲。
蕭鈞一步一步向法壇行去,眼看著快要走到法壇前,周圍突然疾風呼嘯,眼前漆黑,不時有怪聲響起,不時有亂影飛過,好在一會兒之後,四下又複寧靜,此時蕭鈞定睛看去,卻發現前麵空無一物。
法壇不見了!
蕭鈞揉了揉眼睛再看,依然如此。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蕭鈞心中驚愕不已,一時竟不知該當如何。
泥丸宮,神識修行之所,法壇,修道根本所在,現在不見了,蕭鈞怎能不驚。
心神未定之時,一個滄桑陰鷙的聲音回蕩四周:“在這兒,來這裡。”
話音方落,四周突地黑霧雲集,陰風不絕,天地一片漆黑,轉眼換了景象。
蕭鈞吃了一驚,待要細看,忽然一陣風過,將黑霧稍稍吹開些,然後霧氣間露出一片漂浮在黑暗中的朦朧白光。
“在這兒,來這裡。”
聲音又開始響起。
蕭鈞皺了皺眉,喃喃道:“哪是什麼?”口中說著,他卻不自覺地邁步向那一片朦朧白光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