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亓妙深深地體會到了劍修對劍的愛有多麼深沉。
痛定思痛之後,她垂下腦袋,一臉知錯的樣子,老實聆聽唐鳴欽的教誨。
楚嬋頻頻看向亓妙二人,表情變得逐漸難言,她側著身低聲與另外二人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唐鳴欽說這麼多的話。”
邱屠附和:“我也是。”
他也第一次知曉劍修居然這麼能說。
柳如真看得津津有味,聽到他們的話,嗤笑一聲:“因為要是換成彆人說自己的劍醜,唐鳴欽早就動手了。”
可說這話的是亓妙,打又怕打出個什麼意外,隻能口頭教育了。
邱屠和楚嬋:“……”
確實如此。
柳如真又偏過頭,對著鵪鶉一般乖巧的少女道:“亓師妹,你要不把你的劍拿出來,和它道個歉。”
亓妙滿耳朵都是劍修師兄的念叨,聽到柳如真的話,頭埋的更深,隻作充耳不聞。
她哪敢讓唐鳴欽見到光劍。
隻是在唐鳴欽麵前說了一句劍醜,一向麵癱高冷的劍修師兄就能痛心疾首的逮著她念半天。
要是讓唐鳴欽知道,他此刻伸張正義的劍連個正經的劍身也沒有……那還得了!
亓妙不敢想,隻能偷偷堅定了不在唐鳴欽麵前暴露光劍存在的決心。
時間流逝的很快。
遠處天際暗下又亮起時,幽穀上空,原本被染成熾熱紅色的天幕透露出隱約的紫輝,悄無聲息的向眾人宣告這場熔漿災變即將結束。
烈紅的熔漿漸漸退回地底,露出了被灼成了灰黑色的穀壁山崖。
柳如真站在峭壁邊上,從指尖彈出一塊石子,小石子淩空而出,疾射至地麵時發出悶悶的一聲重響,竟直接將幽穀主道砸出一個小腿高的深坑。
邱屠揣著手,見狀嘖嘖稱歎:“這種盛況也叫我們趕上了。”
亓妙也正在旁邊探頭觀察,聽到邱屠的感慨,有些奇怪的向他看過去:“邱師兄,這種事在秘境不常見嗎?”
在亓妙身後的楚嬋瞪了邱屠一眼,亓妙陰差陽錯的誤會獸潮這種危險的事在秘境很常見時,他們都存著將錯就錯的心思,沒有去糾正,結果邱屠在這時候扯後腿。
邱屠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後強裝鎮定道:“常見啊。”
亓妙隱約覺得哪兒不對勁,遲疑道:“你剛剛說盛況……”
柳如真淡聲打斷:“你邱師兄是醫修,跟你一樣,沒經曆過什麼大風浪。”
他沒有一個字否定亓妙,可聽上去就是因為沒見識才感慨是盛況。
邱屠:“……”
他迎著亓妙懵懂的注視,咬緊牙關,艱澀的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對。”
亓妙沒那麼容易被糊弄過去,她將信將疑的盯著邱屠,試圖找出異樣時,身後有人喚了她一聲。
“亓道友。”
亓妙轉身,喊她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眨了眨眼睛,認出對方:“溫道友?”
溫作芸笑了笑:“亓道友還記得我呀。”
亓妙一臉純良的點頭:“我記性還不錯。”
溫作芸是她用煉丹爐捎來的修士之一,也是向她預訂了一件水行靈器的客戶,她當然記得。
“溫道友找我何事?”
“你們也是準備離開幽穀嗎?”溫作芸看了她們一眼,直接道:“這次獸潮因熔漿噴湧而起,那些妖獸逃出幽穀後,還有噬骨河阻攔,我估計它們現在大多還在穀外徘徊,現在出去或許會遇上它們。”
溫作芸稍作停頓,接著說道:“我已經和其他人商量好一同離開,等過了噬骨河後再分開,這樣萬一在外麵遇到妖獸群,我們也可以互相照應,我來是想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走?”
亓妙沒有馬上給出回答,而是看向柳如真他們。
柳如真平靜的注視著溫作芸:“你這話是在問亓師妹嗎?”
溫作芸被識破意圖,也沒有慌亂,笑著說:“我是在問亓師妹,也是在問你們。”
她認出了柳如真他們,邀請他們一起離開,也是知道有這些蒼梧宗的天才在,如果遇到妖獸,他們的勝算也會更大一些。
柳如真和她對視了幾秒,再垂首望向亓妙。
少女安靜的聽著,黑白分明的眼眸始終澄澈,顯然也看穿了溫作芸的來意。
沒傷心就好。
柳如真頓了一下,對亓妙說,“你自己做決定。”
溫作芸垂下眼簾,斂起眸中一閃而過的意外。
她乘坐著水行靈器來的時候,驚魂未定,從熔漿脫險的不真實感也強烈,當時看見蒼梧宗待亓妙維護的態度,隻以為他們是在看護同門師妹,但現在一看,他們竟是比她想象中的還重視亓妙。
溫作芸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沒有找到哪個蒼梧宗煉器師的傳聞和亓妙相關。
亓妙想了想:“一起走吧。”
人多看起來安全一些。
溫作芸按下思緒,向他們笑道:“宜早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吧。”
一百多人結伴而行的陣勢驚人。
溫作芸和她的同伴正巧走在亓妙一行人的後麵,她對亓妙產生了好奇,便時不時的看一眼蒼梧宗。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溫作芸第一次抬頭時,亓妙正在詢問邱屠靈獸和妖獸的區彆。
聽到這種常識性問題,她不由默然,然而邱屠隻是麵露無語後,就給出了解釋,完全不似傳聞中那樣脾性暴躁。
“野獸開啟靈智後,若依賴本能,繼續通過吞食來增強血脈能力,便是妖獸,而那些悟性更佳,克服本能,靠吸納天地靈氣轉化妖力的,則是靈獸。”
解釋得竟也是意外的齊全。
溫作芸第二次抬頭時,看見楚嬋正在往亓妙懷裡塞符籙。
楚嬋一邊塞,一邊和亓妙說這些符籙的作用,罷了又叮囑她,待會她就在幽穀待著,等解決完妖獸,就帶她離開,絕不會不會讓她受傷。
“……”
溫作芸第三次抬頭時,柳如真和唐鳴欽因為亓妙起了爭執。
柳如真臭著臉道:“她如今還沒突破融合期,你要她和外麵的妖獸交手?”
唐鳴欽抿直唇角,低聲說:“直麵磨煉才可以成長,到時候給她挑個弱點的妖獸就好。”
柳如真依舊不讚成:“再弱也不合適,她才修行多久,不要拿你們劍修的方式揠苗助長。”
亓妙夾在他們兩個中間,聽完柳如真的話,她點點頭,等唐鳴欽說完後,她也點點頭,一副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的端水模樣。
溫作芸:“…………”
“阿芸,我們快出幽穀了,你發什麼愣呢?”溫作芸的同伴看到她魂不守舍的表情,伸手碰了碰她。
溫作芸回過神,動了動嘴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此時的荒誕感。
沒想到,在有生之年,她居然可以目睹一個法修和一個劍修為了一個煉器師的成長方式而爭論不休。
這種話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的。
亓妙秉著不得罪任何一個債主的態度,在柳如真和唐鳴欽之間和稀泥。
直到重返幽穀入口,誰也沒說服誰,還是邱屠和楚嬋也發表了意見後,柳如真才占到上風。
所以亓妙最後被安置在幽穀入口。
楚嬋掐訣起陣,衣袂翻飛間,無數張符飛定歸位,層層疊疊的符陣自亓妙腳下亮起。
“好了,”楚嬋滿意收手,“你就在這裡待著,等我們把外麵的妖獸清得差不多,就帶你出去。”
亓妙乖巧地點頭。
楚嬋揉了揉亓妙的腦袋,轉身踏出幽穀,加入剿滅妖獸的大軍。
而剛一出去,看清外麵景象後,她怔了一下。
幽穀之外是廣闊無垠的荒野,這片土地與他們來時已經截然不同,濃重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周遭的山林樹木亦是被妖獸踐踏摧毀得狼藉不堪。
他們人類修士被熔漿圈困在幽穀時,幽穀外的妖獸們也進行了一天兩夜的廝殺。
此刻留在場上的妖獸無一不是吞食了大量同類,獲得了強大力量的存在。
妖獸們嗅到了新鮮血肉的氣息,在人類修士走出幽穀後,無數雙獸瞳貪婪的看了過去。
楚嬋甚至在場上看到了兩個進化到化神期的妖獸。
雪白長劍從她麵前刺出。
唐鳴欽刺退撲向楚嬋的妖獸,皺眉道:“小心。”
楚嬋從密密麻麻的妖獸中收回視線,頗有一些膽戰心驚的咽了咽口水。
這要打到什麼時候?
危機就在眼前,她迅速按下心悸,偏頭對唐鳴欽三人道:“給我時間布陣。”
唐鳴欽他們聞言,收縮陣型,圍住楚嬋,不停擊退撲上來的妖獸。
“還好沒叫亓妙也出來,”楚嬋說著話,布陣的速度也不減。
她布陣的水平遠超出一般符修,隻用了很短的時間,迷林蹤陣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