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野想起了爸爸在的時候,有時候吃完了晚飯,他和林雪也會這麼在小客廳裡跳舞。
兩個人都是靠力氣賺錢的,沒什麼音樂細胞,常常跟不上節拍,互相踩腳,但卻沒人埋怨,隻是傻笑。
那個時候也很美好。
人死了,一切都沒了。
世界上沒天堂也沒地獄,死了就是死了,化成一捧灰和幾塊烈焰都燒不透的骨頭,而已。
在他記憶裡,林雪好幾年沒這麼笑過了。
笑得像個少女。
就是嗓門依然大。
“方野!趕緊過來呀!”
林雪終於看見了他,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她喊著:“快點!我冷!”
春風依然挺涼的,最高溫度也還沒到二十,不冷才怪,林雪的臉都凍白了,抱著肩膀一直抖。
方野懶得說她。
而是溫順的蹲在了李叔前麵,李叔這次沒堅持,他的確上不去樓,不靠著方野,他就算在樓下待到天黑,也沒人管他。
“謝謝了。”李叔小聲的說,艱難的挪動著身體,趴到了背上。
上樓比下樓累多了,但方野一聲沒吭,悶頭往上走,停都沒停一下,催促著林雪:“你先走,去開門。”
他覺得晚開門一秒鐘,他都有可能把背上的人甩出去。
把李叔放在沙發上的時候,齊意也扛著輪椅到了,規整的放在了門口,眼巴巴的看著方野,一眼都沒有瞟向林雪。
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沒什麼好臉色。
但齊意也明白,林雪就是家裡橫,要讓她出去嚷嚷方野喜歡個男的,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兒子的命比她自己的命都要重。
那高遠呢?也是這樣嗎?
怎麼會?
齊意頭一個不信。
李叔邀請著:“晚上留下吃飯,還有小齊一起。”
方野終於給了對方一個溫和的笑:“李叔,今天真不行,下次的,下次一定留。”
說完就走,卻被李叔拉住了胳膊,眼神懇切,閃著淚光,另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胳膊:“真是麻煩了,謝謝,我今天很高興,高興的都有點激動了。”
方野愣了愣,笑著說:“沒事,李叔,以後天氣好的時候,我中午就過來,下午放學順路就把你送上樓了,不麻煩。”
李叔也笑了:“天底下就沒這麼順路的。”
方野猶豫了幾秒鐘,把自己的手蓋在了李叔手上,帶著剛剛出汗的潮濕:“我就是這麼順路,李叔。”
任何一種觸及心靈的情感,都是從理解對方的痛苦開始的。
好幾年困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就算不是外向開朗的人,也會被憋瘋的。
方野笑笑,擺手再見,走出去的時候,經過了林雪,輕輕的說:“姐她要生了,有時間就回去看看,我到底是個男的,很多事情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