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很煩躁,濃鬱的殺氣隔著百十裡皆清晰可聞。
他自負才華橫溢目光卓絕文武雙全,更是有著一張利口一顆玲瓏心,莫看他之前曾在楊玄感麾下廝混過,實際上他是看不起楊玄感的,竊以為此人隻不過出身比自己好一些,實際上卻是無知莽夫一個,若當初早聽自己之言,天下怕是早就不同了,怎麼都不會落得個生死不明的境況。
他散儘家財廣結天下豪傑,王伯當、沈落雁、祖君彥等人紛紛來投,便是滎陽鄭家也派來了鄭飛投入麾下。
他消息靈通目光敏銳,待得隋帝楊廣被北方世家豪門嚇得逃往江都,便立刻開始了屬於自己的霸業征程,他想要一展才華抱負,在沒有任何人掣肘的情況下一統天下登上那令人向往的無上寶座。
早早的選擇了心儀地理位置的瓦崗,派出心腹愛將也是自己的愛徒王伯當潛伏其中,一旦機會來臨立刻從中牽線搭橋將自己“請”出山。
那莽夫翟讓果不其然上當中計,滿心歡喜的將自己奉為座上賓,並按照自己的指示一步步向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狂奔。
收納吞並小股義軍以壯聲威實力,暗結滎陽鄭氏算計張須陀,下滎陽望洛口以圖洛陽,而後兵鋒直指長安,立下帝王根基,若成則北方霸主非自己莫屬。
可是當滎陽拿下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陷入了和當初楊玄感一樣的困境,洛陽拿不下!
和楊玄感時主動進攻不利不同,他的境況更加窘迫,居然連洛口都不沾邊,甚至被困滎陽成了被動防禦的一方,對於一支剛剛興起開拓進取的義軍來說,這絕對不是好事。
楊玄感前車之鑒不遠,若一直困守滎陽,後果不堪設想,造反爭天下不進則退,而退一步並非海闊天空,而是萬劫不複,楊廣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君王。
李密目光敏銳,很快發現自己起義和楊玄感造反的不同,主力軍不同!
自己無權無勢,起義依靠的是瓦崗叛軍,底層僅是一些無知民夫,所謂的頭領大半都是江湖草莽,隻有自己帶來的精銳才是真正的精英好手,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些人和楊玄感手下的官軍相比實在是差的太多。
即便如此,他依然靠著自己的智慧能力拿下了滎陽城,將大隋第一猛將義軍克星張須陀驅逐,隻可惜沒有斬殺拿下,被他逃到了洛口,擋住了自己攻略洛陽的咽喉要道,讓自己越發窘迫。
人多有人多的好處,自然也有人多的弊端,糧草有些不足了!
李密此時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況,隻因大隋糧倉洛口沒有拿下,他不得不考慮該從何處征糧,一邊是民心,一邊是貴族豪門世家,可是兩者都是他不能失去的助力。
正此時,一則童謠在滎陽郡興起。
滎陽城,鄭氏王,追溯商周淵源長。
翻手逐須陀,覆手壓瓦崗。
李密堂上跪,翟讓足下躺。
身家千萬貫,糧草滿十倉。
問君何所欲,北周楊家郎。
滎陽城,鄭氏王;
鄭氏王,鄭氏王;
一言斷爾興與亡。
童謠最後連續三個鄭氏王讓李密萬分惱火,而那一句斷爾興與亡卻讓他聳然一驚渾身徹骨冰冷。
鄭氏原本就是滎陽城一霸,掌握著滎陽城近半權柄大半財富,幾乎可以稱得上一手遮天,隋帝楊廣將大隋第一猛將張須陀派到滎陽做一個通守,怕是經過仔細思索考慮的吧。
他是將滎陽鄭氏放在了大隋第一猛將相同高度上來了,甚至還額外派了一個皇室成員來做滎陽太守,足見其重視程度,同時也考慮了張須陀性格,沒有將他放到世家門閥錯綜複雜的洛陽城,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且說著鄭氏在滎陽郡勢力龐大,掌握著近半滎陽城權柄,觸手滲透到了城內方方麵麵,若非大隋朝未滅,又有滎陽太守、通守或明或暗的打壓,這才沒有成為童謠中一言斷興亡的滎陽王,可實力卻是一點都不差,他們能夠在張須陀出征後掌控滎陽可見一斑。
聯和李密驅逐張須陀、楊慶的同時,悄無聲息間將政敵一一鏟除,暗暗掌控了軍權之外幾乎所有滎陽城權柄,隻是他們做的非常隱晦,非大智慧明眼人看不出來,甚至連李密這個自認聰明,實際上卻並無多少掌家經驗的蒲山公都沒有察覺。
畢竟人家滎陽鄭氏不僅送來了錢糧、情報、城池,甚至還將族內子弟一並送到了自己麾下,那鄭飛確實好用,積極主動做一些不乾不淨的危險事情,也算是一種表態了。
如果沒有這首童謠,李密或許真的相信並重用滎陽鄭家了,可這首童謠一出,讓他猛然警覺起來,再仔細一查,才發現滎陽城權柄自己掌管的居然不足兩成,翟讓則更少,大頭一直都在鄭家。
滎陽鄭氏能夠聯手自己驅逐張須陀,那麼戰場上敗於張須陀之手的自己能夠抵擋他們的手段嗎?
待得沈落雁將鄭氏在整個滎陽郡的財力勢力武力彙總報到麵前時,李密沉默了,瓦崗義軍占據了滎陽郡幾乎所有的城鎮,這些城鎮中掌權的九成以上都是鄭家的人,而瓦崗軍沒有掌控的鄉下更是大半被鄭家把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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