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晗艱難的撐開眼皮,入目是一片灰黃。他的腦子大概因為剛重啟,還不太靈光,認真想了一下才明白這是泥土,泥土的顏色。而後他艱難的轉動起腦袋,視野裡掃到的均是光禿禿的枯枝殘根,連乾萎的枯草都不剩幾根,可以說是滿目荒涼。
偏偏半空裡太陽散發的光芒還特彆晃眼,存在感巨強,配上這龜裂的大地,毫無綠意的一切,讓人看了不由自主的心生絕望。
好在黎初晗不太一樣,他有強大的依靠,所以意識到這一切後還不至於受到巨大打擊,卻也免不了情緒煩躁,想遠離這種環境。
可惜他剛剛穿越,手軟腳軟,暫時動彈不得,不得不像攤軟泥一樣癱在原地良久。
實在是太曬了,又乾又渴,黎初晗得時不時的從隨身的小世界調些水出來,濕潤一下快被暴曬成活人肉乾的身體。就等待恢複那一會兒,反複澆淋身體的水打濕了身子底下的泥土,聚起一個淺淺的人形的濕印。
身體稍微好轉他就開始往附近的大石塊爬,那兒起碼有個遮陰的地方,再曬他沒被渴死也要中暑昏厥了……
一路毫無形象的爬到陰涼處,黎初晗順勢一癱,給自己灌了口水,終於感覺自己不再像條擱淺的魚。
這會兒他開始有精力觀察四周了,結果計劃還沒開始就不經意的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憑感覺看,那應該是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人脖子臉上總之露出的地方真的沒一處能看到原來的肌膚,都是臟兮兮的黃泥,連頭發都一團泥糟。就一雙眼睛烏靈靈的掛在尖瘦的臉上,看得出幾分年輕人的神韻,雖然裡麵更多的是警惕與不易察覺的恐懼。
少年探著個身子依舊躲在巨大乾枯的樹乾後麵,距黎初晗挺遠的,但架不住黎初晗眼神好,隔這麼遠他依然能看見少年瘦骨嶙峋的身體,乾裂結滿血痂的唇緊緊抿著,依舊一錯不錯的盯著黎初晗。
明明是對方眼神裡帶著懼意,被盯得汗毛倒豎的卻是黎初晗……黎初晗無意識的摸了摸鼻子,心裡默默地把自己的慫怪在對方頭上——這小屁孩眼神太詭異了,感覺好比盯著香噴噴的肉包子一樣,又怕又想要?
忽然黎初晗腦子裡閃過一些電視劇畫麵:乾旱、缺水、燒殺搶掠……甚至……同類相食……
太符合了,太應景了……那小屁孩不會真的想乾掉他當儲備糧吧!?
黎初晗腦子裡亮起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危字,立刻勒令經常慢半拍的腦子瘋狂尋找自救辦法。
對麵被稱之為小屁孩的少年人可不知道他內心的要死要活,立刻就有所動作。
黎初晗震驚地頂著一副四平八穩的表情,內心持續嗷嗷叫:他居然就這麼動了!他動了!!他動了!!!怎麼辦?!
然而還沒等他想出點什麼來應對,那個少年已經疾速來到了他跟前,他甚至都不明白這麼細細瘦瘦麻杆一樣的體型怎麼還能跑出這種速度,讓他連爬起身的時間都沒有。
他隻能繃緊神經硬著頭皮抓緊時間掙紮著站起來——總不能真的躺平被吃掉吧?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隻是停在他跟前上上下下仔細掃視了一遍,前後就那麼短短幾十秒,又立馬跑開了。
忙著跟無力身體作鬥爭的黎初晗什麼都還沒整明白,甚至都沒看到那烏沉沉的眼底清晰泛起的亮光,那種仿佛枯樹一息複生、抽枝生芽的生機。
一頭霧水的黎初晗疑惑著追著少年的背影看:“???”
少年並沒有跑遠,他停在了黎初晗之前躺著的位置。那裡有一小片泥土還濕潤著,期間有掌心大那麼一塊還有薄薄的一層積水,與周圍大片大片的乾裂形成了鮮明對比。
黎初晗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該不會……
果然!他眼看著那個少年用手小心翼翼攏起那點積水、連帶混著的泥土珍惜的往嘴裡送去。積水不過一口的量,一下就沒了,少年咂了下嘴,又攏了點濕土往嘴裡塞……
感覺受到了暴擊的黎初晗終於熬不住了,心情複雜的喊出聲:“喂——”
可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能說什麼呢?水臟不能喝?顯然這大環境活命都是問題;說我有水?懷璧其罪,現在的黎初晗比誰都明白。
黎初晗頹然的靠在大石頭上,心情沉重。這水給還是不給?一邊是又可能拿命豪賭,一邊是良心折磨,屬實讓他猶豫不決。
“您……”不知何時少年已經回到了黎初晗跟前,“是在叫俺……我……嗎?”
黎初晗看了一眼這雙變得怯生生又透著驚喜的眼眸,痛苦的閉起自己的眼睛:比起抉擇,感覺被當儲備糧也沒那麼糟,起碼明白痛快。
“您……您喊……我……是要賜我神水嗎?”
什麼???!
哦豁,敢情對方都不需要他艱難的二選一啊?黎初晗瞬間就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他眼神複雜的看向少年,開始思考起反向乾掉對方的可能性……
可惜以他這性子始終隻能想想,對方還沒做什麼的時候,就要他先出手,始終做不到。說好聽點就是太過被動又心軟,說難聽點就是爛好心缺心眼。不然在故鄉世界裡,帶著這麼足的家底、還能把自己整逃命……他也是個“高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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