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進玄關,脫下外套,顧庭月糾結地想著。
這時,一道人影從旋轉樓梯走下。
套著居家服的顧澤倚靠著扶手,上半身前傾,散漫地笑道:“聽說你還想做莫離的情人,難道在頒獎典禮上公布你脫衣服的視頻,是你們玩法的一部分嗎?”
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保養得當,五官與顧庭月極為相似。
相貌同樣的英俊,不同的是,顧澤的氣質散漫而難以捉摸,不似自己兒子那麼不近人情。
而仔細對比的話,能看出顧庭月的骨相更精致一些,遺傳了母親的基因。
“你什麼意思?”
顧庭月抬頭冷冷地望向樓梯上的人。
“你不知道嗎?”顧澤挑眉,雙手交叉支起下巴,表情玩味,“莫離自從回到國內,再也沒有在公眾麵前露過麵,關於他的影像視頻更不會有人敢傳播……所以除了他本人以外,沒有人能拿到當初宴會陽台的監控視頻。”
挑高的天花板上掛著璀璨的吊頂水晶燈。
冰冷而明亮的燈光照亮花紋繁複的地板,從頭頂灑落,亮得刺眼。
顧庭月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薄唇緊抿,低頭想了很久,很久,緩緩地閉上眼睛,握緊拳頭。
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重新回到不久前頒獎典禮的舞台上。
周圍全是赤裸而充滿惡意的視線,唯一的光束打向他,照亮舞台的最正中。
這本應該是他獲得榮譽與掌聲的時刻,本應該是他和莫離共同期待的時刻,結果到頭來,是他自作多情。
莫離根本不在乎他的名聲與尊嚴,不在乎他的一切。
不過是娛樂圈裡批量生產的漂亮人偶,誰都一樣,他顧庭月不是特彆的那個,從來都不是。
可笑的是,他剛剛居然還在想,莫離會不會其實很尊重他。
……為什麼呢?
顧庭月思維凝滯,喉嚨裡像是卡著什麼東西一樣,堵住嗓子、堵住氣管,就跟小時候吃藥的感覺一樣。
白色的藥片從口腔滑入喉嚨,再到胃裡,濃鬱得化不開的苦澀在胃裡翻騰。
他想吐。
生理性的眼淚模糊視線,小時候的顧庭月對抗這種苦的唯一辦法是忍著,現在也是。
極致的苦澀從喉嚨壓到舌根,心臟絞緊,他難以呼吸,難過到想要逃離現實,想著乾脆暈過去,跳過這種痛苦。
但沒辦法。
他暈不過去也化解不了痛苦,隻能忍耐,一直忍耐到不再痛苦。
時間拉長,顧庭月感覺自己經曆了一個世紀那麼久的難過,然後突然有人搖晃他的肩膀,將他拽出來。
“……你沒事吧?”
意識回籠,顧庭月對上顧澤稍顯慌亂的視線,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沒事。”
徹頭徹尾的謊話。
他隻是習慣了這麼說,實際上他感覺自己已經千瘡百孔,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
他太過年輕,對世界的認知也太過淺薄,根本不知道外麵的世界這麼險惡,居然有人騙著他喜歡,釣他上鉤後又隨意對待他。
被一個信任甚至於眷戀的人背叛,就像是一把直插心臟的利刃,時刻隱隱作痛。
與此同時,這也是顧庭月第二次遭受到這世界滿滿的惡意。
第一次,是他獨自一人生活到七歲,經受整整七年病痛的折磨後,有一天突然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疼。
隻有他是這個億裡挑一的倒黴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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