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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讓台吉替你殺了他們!”
這些蠢物根本不配擁有主人的憐憫與仁慈。
台吉握緊了懷裡的彎刀,露出比身邊那些雍人更加凶狠的表情。
隻需要韓紹一個示意的眼神,他就會衝上去將眼前這些昔日的同族徹底撕碎。
隻是韓紹似乎並不準備給他這個機會。
那乞顏族老更不想給他這個機會。
所以他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用僅剩的那隻獨臂,狠狠扇了那少年一巴掌。
口中用蠻語痛聲疾呼道。
“蠢貨!你要害死所有人嗎?”
而麵對他這聲喝罵,那蠻族少年梗著脖子,怒聲罵道。
“少族長果然沒說錯!你就是個殘廢!老廢物!”
“要降,你降!我乞顏勃勒,長生天的子民!可汗最忠誠的勇士!絕不會投降!”
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少,嘶聲爭吵著。
韓紹雖然還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但人的肢體、情緒,很大一定程度是能替代語言的。
這讓韓紹感覺很有意思。
這人呐,年紀一大,想得就多。
反倒是沒有年輕人純粹。
韓紹就很欣賞眼前這個異族少年的骨氣與驕傲。
所以為了尊重這份骨氣,成全對方。
他衝那乞顏族老努了努嘴,示意道。
“殺了他。”
聽到韓紹那不急不緩的寡淡語調,正與那少年爭執不休的乞顏族老,渾身一僵。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從他心中生出。
可他又能如何呢?
獨臂一展,那柄剛剛被扔到地上的彎刀,便再次出現在了手中。
下一刻。
剛猛無匹的刀罡倏忽間閃過。
那名為乞顏勃勒的少年,原本怒氣衝衝的眼神中,閃過一抹錯愕。
或許他到死也沒想到,最後殺死他的不是那些南狗。
而是……自家族老。
隻是臨死之前,他還是努力將一抹嘲諷的笑意,凝固在了臉上。
仿佛要嘲諷某些懦夫永遠永遠。
……
少年滾燙的熱血,潑灑在身邊一名同族少年的臉上。
血色糊眼的那一刻,他隻覺得眼前一片赤紅。
而當那股濃鬱的血腥味蔓延到嘴裡的時候,他終於沒忍住哇地一聲就吐了。
而他這一吐,頓時仿佛開啟了某種鏈式反應一般。
很快便引得不少同族跟著吐了出來。
曾經自以為武勇,甚至幻想著要跟著可汗南下殺光那些南狗的他們,渾身戰栗。
第一次發現原來殺人,是一件這般恐怖的事。
而一個人想要死,又是一件如此輕易的事。
輕易到刀光一閃,一條命就這麼沒了。
哪怕這個人,早間那會兒還跟自己一起縱馬狂奔!
哪怕這個人,昨日還在跟自己吹噓若是他日後上了戰場如何如何……
這一刻,有少年吐著吐著就哭了。
而一旁的韓紹卻笑了。
忽然李二說的那句名言,再是精辟不過。
‘狄夷,禽獸也,畏威而不懷德。’
語言的交流,對他們是沒有用的。
隻有用手裡的刀兵,殺!
殺到他們知道怕!
殺到他們看到自己身上這身甲,就畏懼!就膽怯!
這個時候,你要是不殺他了。
他反而才會感受到你的仁慈與憐憫,對你感恩戴德!
就像是眼前這些乞顏部少年,且不說他們的父輩、祖輩,南下的這些年造就了多少血債。
單說他們自己,韓紹今日若是不殺他們。
或許要不了幾年,跨上戰馬揮舞彎刀,哈哈狂笑著南下劫掠、瘋狂屠戮的就是他們!
所以就在那乞顏部族老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時候。
韓紹手中的馬鞭,順手指著那些乞顏部少年,冰冷中帶著無儘殘酷之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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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能留一半。”
寒風冷冽,冰寒刺骨。
可依舊抵不過乞顏族老背後生出的那股徹骨寒意。
隻是對此,他卻沒有感覺到絲毫意外和憤怒的情緒。
畢竟曾幾何時,他們在屠滅其他部族,又或者說南下的時候……
所做的那些事,甚至比這還要殘暴上許多。
就像當初那個來自大雍的北行僧說得那樣。
這世上有因皆有果。
今日因,他日果,不過是一場輪回罷了。
這般感歎一聲,乞顏族老踉蹌了下身子,渾濁的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年輕的臉龐。
孩子們,不要怪我。
隻要為我們乞顏部保留下一份火種。
一切都還有希望。
‘是的,一定會有希望的……’
就像草原上一直流傳的某些傳奇一樣。
英雄遭遇滅族的慘禍後,總會在經曆過殘酷且痛苦的掙紮後浴火重生,再次舉起古老部族的旗幟。
成就一代新的草原王者。
這般告慰自己一聲後,他很快便在一名少年麵前站定。
“阿……阿爺……”
那少年眼中儘是不可思議的驚恐。
阿爺要乾嘛?
他瘋了嗎?
我可是你的親孫子啊!
那少年想說什麼,可那道恐怖刀光已經無情斬下。
“彆怪我,要怪就怪,你天賦依舊不夠好吧……”
在麵臨絕境的選擇時,隻有最優秀的火種,才配活下來。
很明顯他的孫子,擔負不起這樣沉重的未來。
所以死亡,或許對於他而言,反而才是一種解脫。
乞顏族老微微闔上雙目,努力克製內心悲痛的情緒,等再睜開眼時,那雙渾濁的老眼已經隻剩一片冰冷無情的神色。
這一刻,他心中其實是慶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