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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韓紹聽過一句話。
人隻有居於天地間,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可現在韓紹覺得這話對,也不對。
因為這話太過於絕對了。
其實當人數多到一定的程度,而你又身處其中。
你同樣會有這樣的感覺。
就像是此刻的韓紹。
當他從遠處的緩坡,俯衝而下的時候,放眼望去整個前方除了人,就是馬。
密密麻麻,仿佛根本沒有儘頭一般。
這一刻的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片萬騎圍堵的絕望戰場上。
眼睜睜地看著無數袍澤栽落馬下。
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女子自戕而死!
這世上每個人心中都有難以麵對的夢魘。
而韓紹此生的夢魘,正是當初那片一片望不到頭的戰場。
那種宛如置身汪洋,令人窒息到絕望的感覺,直到今天還是烙印在韓紹的神魂深處。
甚至已經引起了某種精神上的應激反應。
那就是……殺!
隻有瘋狂的殺戮,才能淹沒當初那種無力的恐懼與絕望。
所以當手中睚眥一刀斬下,便再也停不下來。
狂暴的元神之力,不斷撕扯著本該平靜流淌的天地元力。
而後化作那柄璀璨華麗的金色天刀,在前方那片無邊人海中縱橫肆虐。
沒有路?
那就生生斬出一條路!
所有擋在麵前的存在,都他媽給我去死!
鮮血、殘肢,不斷充斥著前方的世界。
隨後又在那柄狂暴天刀的極致高溫下,焚燒、湮滅!
最終在漫天風雪中化作飛灰,飄蕩而下。
這個時候反倒是韓紹座下的烏騅龍駒,保持了幾分冷靜與克製。
四蹄紛飛間,雖然看似急速、迅捷,甚至在虛空中拉出了黑色殘影。
可實際上它在努力克製自己奔騰的欲望。
以此來遷就身後那些同類的速度。
否則的話,以它如今的腳力,一旦放開來奔跑,一步便可踏臨虛空,轉眼就沒影了。
可是不行啊……
如果說它的主人,是身後那些人族的‘王’。
那它就是身後那些同類的王!
身為王,光靠一騎絕塵是不行的。
它需要照顧它的同族。
帶著它們一起跑,一起活。
這才是一個王的使命和驕傲所在。
而一個孤獨的王者,注定是失敗的。
因為這樣的強大,隻是暫時的。
就像是它從那模糊的傳承畫麵中,看到的那個名為‘龍’族的曆史一樣。
悠久到堪稱冗長的壽命,強大到足以翻江倒海的力量。
那又如何?
還不是隻能蝸居在四海之中,隻敢暗中窺伺、覬覦這廣闊浩瀚的人間所在?
‘當引以為戒!’
烏騅心中念叨一聲。
一雙已經化作豎瞳的眼眸,閃過一抹睿智的神色。
不知道怎麼的,它忽然想到了昨晚那匹身形勻稱的小母馬。
當真是潤得很……
好色?
不存在的。
‘馬兒我啊,這是為了種群的壯大與繁衍,勞心勞力啊!’
血腥殘酷的戰場之上。
烏騅龍駒腦袋裡胡思亂想著,身形卻是一個騰空,等穩穩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抓碎了一顆蠻狗的腦袋。
口中噴湧而出的烈陽,更是將另一邊的一道冷箭,焚成了一攤鐵水。
再一個宛如龍吟的怒吼,瞬間便將不遠處衝鋒上來的烏丸戰馬嚇得腿腳發軟,栽倒在地。
如此堪稱神異的一幕,頓時讓不少蠻騎麵上露出驚懼的神色。
“此非凡馬!非凡人能敵!”
那陣陣蠻語的驚呼。
已經今非昔比的烏騅龍駒,自然能夠聽懂。
可旁人的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主人的一句。
“好孽畜!”
對於烏騅龍駒如今在戰場上的這番表現,就連韓紹這個始作俑者,也感覺到幾分訝異。
就彆提其他人了。
聽著身後將士們神色的振奮高聲呼喊。
黑色麵甲覆麵的韓紹,麵色不變。
因為眼下衝鋒的順利,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真正的考驗,還遠沒有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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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那些隱藏在烏丸軍中的大能修士出手,才是真正的生死一瞬間。
這個時候不管怎樣,唯有與城中取得聯係。
讓城中的鎮遼軍知道他們來了,才是緊要的事情。
想到這裡,韓紹遙望著前方激戰正酣的定北城城牆之上。
而後再次重複一句。
“鎮遼軍!衝鋒!”
話音一落。
三百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將士,手中鎮遼長刀一震。
“衝鋒!”
隻是不出意外。
他們這一番有如虎入羊群的瘋狂殺戮,很快便引起了蠻族的注意。
龐大的神念索引之下。
一道氣息磅礴的身影,從虛空急速奔來。
身影未到,滿含怒意的聲音,已經提前在這片戰場的角落上空響起。
“區區幾百人,也敢衝我大陣!”
“簡直不知死活!”
聽著那獨屬於反派炮灰的台詞,韓紹瞥了眼小地圖上的綠色小點。
終於放心地一刀斬下。
這一刀不但斬斷了虛空中的聒噪,也斬碎了四周那些蠻騎的膽氣。
“雍人強大,不可敵!”
“萬騎長死了!快跑啊!”
驚恐的話音一起,轉眼便演變成潰逃。
而後這股潰逃,很快便連成了一片,形成了大規模的潰散。
眼看這一幕的韓紹,也不與他們這些潰兵糾纏。
轉而便帶著麾下將士策馬直衝定北城城下。
十裡!
五裡!
視線中原本渺小無比的定北城,也漸漸高大起來。
可他們這支區區三百人的騎軍,在這片彙集著數十萬蠻族的龐大戰場上,依舊渺小如滄海一粟。
小到如果靜止不動。
甚至無法一眼看到他們。
隻不過好在他們人數雖少,但鬨出的動靜卻不小。
因為那支防守外圍的萬騎驟然崩潰後,不但帶垮了自己的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