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一甲子一輪回。”
“看來今年這個甲子年,注定是平靜不了了……”
江南某處不大的茶肆之中。
一眾文士彙聚一堂,品茗、閒聊。
雍人無論南北,皆愛飲茶。
閒暇之時便會約上三兩好友,或聊上幾句江湖逸事、或坐論天下局勢。
隻要言語間不去作死詆毀那些口誦其名便可一念感應的通天人物,大抵也沒人去管這些。
而江南這地界,更是如此。
文風鼎盛,又有三大聖地之一的稷下學宮作為倚靠。
這些文人墨客不但膽子要比其他地方要大上一些。
再加上這裡有著通行天下的無數商道。
他們的消息來路,也要廣闊一些。
就像是此刻茶肆中的這些人,有人感慨便有人應和。
“誰說不是呢!”
“前番水患波及七州之地,那景象……慘啊!”
七州之地,儘成澤國。
田舍被淹,放眼望去,全然一片汪洋。
無數百姓浮屍水麵,成了那魚鱉腹中血食。
也不知道經此變故之後,這江河湖海之中又會因此養出幾多食人精怪、禍亂一方!
而所謂‘國之將亂,必生妖孽’,也正是基於此。
那人說著歎息一聲。
“看來這天下離大亂……不遠矣!”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一切已經有了預兆。
除開那些整日為生計而勞碌,無暇他顧的升鬥小民,真正的明眼人已經全都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隻是儘管如此,在聽到身邊好友這話的時候,另外幾人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製止道。
“幼夫,慎言!”
幼夫是說話那人的字。
聽到身邊好友這般勸誡,說話那人終究還是將自己接下來想要說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畢竟兩三月前的那場潑天水患,無論成因、過程,還是結果都顯得太過蹊蹺。
先是從神都南下的司水天官,被人半路截殺。
後是那位世人眼中的昏君陛下勃然大怒,不顧帝君體麵的親自動手,一連誅殺了五尊七境真仙、屠滅其族。
用屁股想也知道,這其中肯定夾雜著某些不可言說的殘酷爭鬥。
至於那化作澤國的七州之地,以及那數千萬葬於其中的生民百姓。
隻是擺在祭壇上祭品罷了。
或許是心中熱血尚未涼透,在場一眾文士全都沉默下來。
天下紛亂至斯,他們雖然有心振奮一二。
可無奈從江南到神都,一去萬餘裡。
既遙不可及,又高不可攀。
他們這些看似有些出身來曆的酸儒終究也隻能是旁觀、坐視。
心有餘而力不足,徒之奈何。
想到這裡,在座眾人將身前苦茶充作苦酒一飲而儘,然後徐徐吐出一口積蓄在胸口的濁氣。
而就在氣氛一陣壓抑中,在座的其中一人忽然失笑一聲,打破沉悶道。
“其實依我看諸君倒也不必如此頹喪。”
“這世上倒行逆施之輩有之,可也不是沒有一心扶危救難的可敬之士!”
聽到這話,在座眾人稍稍一愣。
片刻之後,他們中終於有人如夢初醒道。
“賢兄說的可是……那些黃天道人?”
這話說完,在座眾人眸光一亮。
老實說,那些黃天道人往來東南各地傳道、布施,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真要論信眾,其實大多隻是那些升鬥小民以及普通武者罷了。
但凡有些出身來曆的有識之士,根本不會去相信那些靠著道門符籙裝神弄鬼的小把戲。
更何況江南是儒家的江南,又豈容這些左道旁門染指?
隻是這一次的七州水患,卻讓不少人對黃天道改觀了許多。
當朝廷中樞和各地世族高門,都在漠視那七州生民百姓生死之際。
是那些黃天道人以紙作舟,一船一船地渡百姓生靈於汪洋之中。
而每逢水患,必有大疫。
也正是他們協助朝廷派下的那些司疫天官救治災民,才將這一場本該注定到來的慘烈災劫消解於無形。
有這等潑天救世功德在身,彆說是那些因此活命的七州幸存百姓了。
就連他們這些素來高傲的江南文士,也不禁對他們改觀不少。
等再聽到那位大賢良師‘願天下蒼生遠離劫難,人人如龍’的畢生夙願,竟忍不住生出幾分認同之感。
而認同,便是信仰的基礎。
“不錯!正是那些黃天道人!”
提到那些黃天道人,率先挑起這個話題的那人眸光星亮,灼灼地看著眾人。
“神都路遠,高不可攀!”
“於天下蒼生毫無垂憐!生死、福禍更是毫無顧念!”
“可黃天道不同!”
“扶危救難、賑濟蒼生,唯有他們在做!”
“還有大賢良師!如今整個江北之地,人人皆誦大賢良師之名!”
“這般大賢者!大慈悲!何人能及?”
見好友言語間毫不避諱對黃天道和那位大賢良師的認同與崇敬。
第(1/3)頁
第(2/3)頁
在座眾人眼中閃過一抹驚疑。
他們知道自從那場滔天水患過後,短短兩三月間,本來還有所遮掩、低調的黃天道,幾乎一夕之間便大行其道起來。
那些身穿褐黃道袍的黃天道人,足跡更是遍布整個江北七州之地。
那皈依黃天道門下的無數信眾,如今眼中隻有那黃天道三大道主、隻有那大賢良師,再無官府!
如此恐怖的擴張姿態,他們雖然暗自心驚,卻因為那一江之隔,感受並不算太過直接。
可現在他們卻是不這麼想了……
要知道剛剛說話的這人也是世族名門出身。
如果連這樣的人都暗自入了那黃天道,或許說有所向往,那普通百姓呢?
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間,在座幾人悄然對視一眼,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
與那生性直率的好友不同。
他們這些人明顯要冷靜、清醒上許多。
就拿前麵所說的那場七州水患來說,其實蹊蹺之處,不止在於廟堂,也不止在於那明顯過於平靜的七州世族高門。
對於黃天道、對於那大賢良師,他們同樣有所懷疑。
關於這一場七州水患,黃天道的反應太過於迅速了。
迅速到給人一種早有準備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令人不敢去細想的詭異默契。
那七州世族高門、甚至包括這一江之隔眾多的江南世族高門。
這期間,他們在做什麼?
不!他們什麼都沒有做!
竟然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黃天道以勢不可擋之勢,在短短兩三月間,在自家門口、甚至自己家裡瘋狂擴張!
如此不合常理的詭異舉動,要說其中沒有貓膩,誰會信?
意識到這一點,那被眾人稱作幼夫的文士張了張嘴,想要提醒自己那好友一句。
可就在張嘴就要出聲間,卻被身邊另一人拉了拉衣袖。
見自己那同族族兄衝自己使了個眼神,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這等千古至理,傳音入耳。
幼夫最終還是沉默下來。
黃天道一事,水太深。
這種時候明哲保身,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以免給自己、給家族招禍!
而與幼夫作出同樣選擇的,很明顯不止是他一人。
在座其他人皆是如此。
在打著哈哈將黃天道的話題揭過之後,或許是出於對自己那位好友的愧疚,或許是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題。
場麵不由再次陷入了尷尬的沉悶之中。
而就在眾人準備直接抽身離去的時候,忽然聽得雅閣之外的大堂之中,傳來一陣驚呼與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