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說什麼,便聽趙家老祖終於忍無可忍地冷笑一聲。
“小肚雞腸。”
公孫郢跳腳。
“趙老兒,伱敢罵我?”
罵你又如何?
他已經忍這遼東老匹夫很久了。
要不是身為儒家君子的涵養與體麵,再加上有韓紹這個小輩在,他早就忍不住要削他了。
區區八境天人,仗著有幾張底牌,就敢在他這個至人弟子、聖地門徒麵前蹦躂?
簡直不知所謂!
“粗鄙武夫!”
趙家老祖眯眼斜昵,一對淩厲白眉,斜飛入鬢。
眼神中卻儘是鄙夷與不屑。
不得不說,有些思想鋼印是根深蒂固的。
就算修為到了趙家老祖這個境界也不能免俗。
韓紹聞言,也是不禁麵露苦笑。
因為趙家老祖這話無疑連他一起也罵了進去。
不過他也算是摸透了這趙家老祖的幾分性子,看似儒雅隨和,實則為人自傲、輕狂。
這一點,從他之前連上官鼎這個大雍帝相也不放在眼裡,便能看得出來。
通常這種人隻要順毛捋,其實很好應對。
反倒是眼前這位看似衝動易怒的公孫老祖公孫郢,心眼賊多。
就像是此刻,明明已經怒而跳腳,可韓紹卻知道這老倌兒一直在打量自己的神色變化。
似乎生怕韓紹從此親近那江南趙氏,而疏遠了他公孫一族。
沒辦法。
誰讓如今兵家勢弱呢?
而這趙老兒不但有江南趙氏,背後還站著聖地稷下學宮,乃至那外人無從窺伺的無涯山。
與之相比,公孫一族這點底牌,實在是不值一提。
一番折騰,韓紹終於將這小老兒暫時安撫下來。
不過為了避免這公孫老兒再多想,這裡他也待不下去了。
反正事情也解決了,至少在這場大戰結束之前,神都那邊應該不會再出什麼變故。
而整個幽州世族高門,在經過這一次的殺雞儆猴之後,想來也沒人敢再跳出來給他韓某人添堵。
所以在念頭一陣倏忽轉過後,韓紹便對公孫郢和趙家老祖提出了告辭。
公孫郢自然是巴不得韓紹這廝快點滾蛋。
省得留在這裡招人垂涎、惦記,讓他心生忐忑。
而趙家老祖雖然還想再拖著韓紹繼續聊上一聊,加深幾分印象與感情。
可無奈他終究不是地主,沒辦法越過公孫郢這個主人強留韓紹。
所以隻能道了一句。
“這一戰,你放心去打便是。”
“龍族的事情,不用擔心。”
這話如果單純是江南趙氏來說,肯定是太過單薄。
可加上其背後的稷下學宮,那分量可就不一樣了。
再次被喂下一顆定心丸的韓紹,心中原本積蓄的壓力驟然一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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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無視公孫郢要吃人的眼神,以儒家之禮向著趙家老祖深深一揖。
“紹,替麾下將士和幽州蒼生,謝過趙老祖!”
卻不曾想,這位堂堂九境絕巔的趙家老祖,竟然反過來還了一禮。
“老夫這一禮,不為彆的。”
“隻為那輿圖之上,幽州永在。”
先前韓紹在輿圖上的伸手一覆,不止觸動了滿心權勢的上官鼎,還有他趙家老祖。
這祖輩傳承下來的土地,一塊也不能少。
而這,就需要韓紹這些身處戰場的人,拿血、拿命去拚。
所以這一禮,趙家老祖施得極為坦然。
而韓紹想了想,便生受了。
不是為自己,而是為麾下那些即將浴血奮戰的兒郎。
戰爭是要死人的。
這一點,就算準備得再充分也避免不了。
不是我,就是你,要麼就是他。
韓紹也不知道這一戰的結果如何,隻能說是儘人事聽天命。
一揖起身。
一旁的公孫郢倒是沒有為了這一戰,對韓紹這個小輩行禮。
一來他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二來其實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這一戰如果韓紹這個後輩頂不住。
真要到了危急時刻,少不得他這頭塚中之虎,要從這墳塚之中爬出來,親自上場了。
至於這一戰之後,他遼東公孫還能不能再藏,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韓紹還年輕,他這個老不死的能給他的最大支持,便是允許他有失敗後東山再起的機會。
“我兵家虎子!當勝不驕縱、敗亦不餒!你明白老夫的意思?”
感受著肩膀處沉重的力道,韓紹微微怔神。
旋即強行壓製住心中湧起的暖流,輕輕點了點頭。
“紹,省得。”
見公孫郢沒有關於接下來迫在眉睫的戰事再說什麼,韓紹剛準備直接離開,卻聽公孫郢突然又道。
“對了,上官鼎準備送給你的那女郎,你準備如何處置?”
……
時間匆匆,一晃數日。
這幽州的天氣就是這樣,一入九月,草木便已經開始枯黃。
待到十月,更是一日冷過一日。
與去年九月蠻族便已經大規模南下不同,這個太康六十年的九月,那些蠻族隻小規模南下了幾波,然後便沒了動靜。
一連半月過去了。
整個幽北一線,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與安寧之中。
不少百姓甚至覺得那些蠻狗今年怕是不會來了。
畢竟接下來每拖過一日,這天氣就會冷上一分。
那些蠻狗雖然比他們還要抗凍,可他們也是人。
等到真到了天寒地凍、哈氣成冰的時候,就算是那些蠻狗也絕對扛不住那種酷烈的極端天氣南下入侵。
如果真是這樣,那樣的話,彆說是打戰了。
不在路上凍死,就算是不錯了。
所以這些天來,時間每過上一日,這冠軍城中的百姓心中緊繃的那根弦,便會鬆上一分。
原本已經消失了一段時日的笑容,也漸漸重新浮上了麵容。
說到底,和天下的芸芸眾生一樣,幽州縱然民風彪悍,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隻要日子過得下去,誰也不喜歡戰爭真的到來。
會死人的。
死很多人。
然而百姓的樂觀與喜悅,早已枕戈待旦的軍中武人卻沒有絲毫的鬆懈。
早已在生死邊緣遊走過無數次的他們,遠比常人要敏銳得多。
甚至已經從那草原吹來的寒風中嗅到了殺機的味道。
所有人都清楚,這一切的平靜與安寧都隻是假象。
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前奏!
不少人已經意識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的蠻狗南下,恐怕遠比去年還要恐怖與可怕。
要麼不來,要麼石破天驚!
而作為冠軍城一係,軍中第一人的李靖,感受更是如此。
這段時日以來,除了固定散出去的夜不收,他也不再帶人遠出草原‘狩獵’了。
怕的就是萬一不小心一頭撞上蠻族南下的主力。
那笑話可就大了。
李靖不敢賭,也不想賭。
常人隻以為他能被侯爺看重,隻是因為他投靠侯爺最早,也最是忠心。
可實際上這隻是一部分原因。
最關鍵的是他謹慎、求穩,這才是他最大的優點。
目光幽幽地看著遠處的遼闊草原,一望無際、空無一物。
可李靖總覺得哪裡藏著什麼恐怖的食人巨獸一般,或許下一刻便會凶猛撲來,將自己和麾下一眾兒郎徹底撕碎。
呼——
一口濁氣吐出。
從胸腔中帶出的灼熱溫度與四周的嚴寒碰撞,拉出一道長長的氤氳白霧。
“侯爺怎麼說?”
一旁剛剛返回的趙牧聞言,摘下麵甲,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
“等。”
又是一個等字。
越是這樣,越是熬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真刀真槍的上陣搏殺一番來得痛快。
不得不說,連番苦等下來,就連一貫最是沉穩的李靖,也有些焦躁了。
而就在這時,突見一騎黑點從遠處的方向狂奔而來。
“敵襲!”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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