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此時也意識到自己今日的表現,有些太過急躁了。
可正所謂開弓哪有回頭箭?
既然已經開了頭,若是最後隻能潦草收場,她隻怕自己接下來再也沒有勇氣走出這一步了。
與其如此,還不如將錯就錯,一鼓作氣做完這一切。
所以那一聲輕聲低語說完之後,陳文君接著又道。
“要了妾身,既安了妾身的心,也能讓妾身父祖安心,讓如今城中那些世族高門安心……”
“如此一舉數得,郎君又何樂而不為?”
能在城頭戰事已經開始的關鍵時候,抽空來自己苑中露上一麵。
除了說明如今的戰事尚不算激烈外,也在側麵說明自己這位郎君其實對他們涿郡陳氏等一眾世族高門,並未真正放心。
他也希望借此機會向她父祖表明一番親近的態度。
隻是如果隻是簡單露上一麵,又怎麼會及得上將事情鑄成事實來得直接?
而聽到陳文君這話,韓紹忽然意識到自己此時懷中這名看似行事‘莽撞’的女子,似乎遠比自己想象中要聰明一些。
最起碼不是個笨人。
隻不過這卻不是韓紹改變主意的理由。
因為他討厭將這男女親近之事當成籌碼。
畢竟那樣的話,隻會讓他感覺到索然無味。
然而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卻聽懷中女子忽然又道。
“就算郎君事務繁忙,也不在於這一時半刻……”
韓紹聞言一愣。
“什麼叫不在於這一時半刻?”
懷中女子以過來人的口氣,認真道。
“那事很快的,想必也不會耽誤郎君太多時間。”
韓紹蹙眉。
“你聽誰說的?又是那什麼嬤嬤?”
陳文君聞言,想說她見過族中養的兩隻狸奴行那事,過程並不長。
可終究沒好意思說出口。
於是隻能眨巴了下眼睛,點頭道。
“嗯,嬤嬤說的。”
韓紹嗤笑一聲。
“伱家嬤嬤說錯了。”
“實踐方能出真知!以後不可儘信他人之言!”
男人什麼都能忍!
唯獨不能忍受這等‘一時半刻’的汙蔑羞辱之言!
說著,忽然毫無征兆地將懷中女子打橫抱起。
往身後軟塌走去。
而懷中女子隻是驚呼一聲,卻沒有絲毫地抗拒。
“郎君彆……彆在這裡,去裡間……”
……
素白繡帕鋪床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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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羅衣散落遍地。
冬日呼嘯的寒風,吹開窗棱帷幔,招招搖搖。
從小到大,陳文君就格外討厭冬天。
因為冬天太冷了。
可偏偏這幽州的冬天來得早、去得晚,又是那麼漫長難熬。
所以陳文君調香、製香,然後在點燃的同時,汲取那星點火光中的一絲暖意。
隻是此時她卻忽然不討厭冬天了。
因為懷中擁著的那輪烈陽賜給她的那份灼熱,讓她甚至迫切需要從那窗外呼嘯而入的寒風中汲取一絲清涼。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這是一篇傳承久遠的上古詩篇,載於【六經】之中。
陳文君除了調香、製香這一喜好外,也擅文賦、精音律。
隻可惜這一篇名為【采薇】的上古詩篇,她也隻有幸讀過寥寥幾句殘篇,並沒能通曉其意。
隻知道是似乎在寫一個未能歸家的旅人。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漫漫歸途,仿佛沒有儘頭一般。
那一定很累吧……
就像此時的她一般,隻能在一條看不到儘頭的歸途,踽踽前行。
【行道遲遲,載饑載渴】
陳文君鼻息急促,緊咬薄唇,努力用舌尖濕潤著有些乾澀的薄唇。
苦苦忍耐著。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段殘篇。
或許是這篇上古詩篇的【采薇】之名,與她很喜歡的一種花名相同吧。
采薇,又名月季。
花香嫋嫋不絕,引人徘徊,故又稱徘徊花。
隻是此花雖生得豔麗,其枝卻遍生尖刺。
稍有不慎,就會被刺出血來。
陳文君小時候去花園采花時,曾被刺過,並且流下血來。
所以每次受傷,她總會下意識想起當初那一抹豔麗的嫣紅。
因為真的……很疼……
可沒辦法誰讓……她喜歡呢?
其實早在兩人初見之前,他們就已經見過了。
那一日,蠻族退去,族中忙著折返定北城收拾殘局,以便後續瓜分城中殘留資產。
而她因為精通術數一道,暫且隨行幫忙籌謀一二。
也就是那一日,她看到了那一騎身胯異種龍駒與一眾鎮遼黑甲中特立獨行的身影。
那一刻,居於車攆中挑簾望去的陳文君,那一騎身胯異種龍駒的身影,似乎也向她看了過來。
心慌之下,她退縮了。
因為她看到與他同行的那一道身姿卓越的女子身影,正冷冷地看著她。
她認得那女子。
是遼東公孫一族的當代嫡女。
她在警告自己,又或者說她是在防備一切敢於靠近、覬覦某人的女子。
陳文君記得當時自己除了不忿、惱怒,以及對那一騎身胯異種龍駒的身影印象頗深外,本身並沒有想太多。
直到後來回到族中,彼時一眾閨中密友會晤。
其中一名密友忽然說起一段以區區三百殘兵橫掃草原、馬踏龍城,最後在定北城下一戰成名的不朽傳奇,陳文君才莫名動了幾分心思。
因為這個傳奇故事的主角,正有一騎標誌性的異種龍駒。
也就是那一次,她也才知道當初城門處那被遼東公孫嫡女視作禁臠的白麵小將。
其人姓韓,單名一個紹字。
再到後來,那人一舉憑此潑天功績得天子賜侯【冠軍】,名震幽州。
時隔不久,又親率大軍馬踏北固宗,屠其宗、滅其門,乃至整個定壤郡包括郡守、郡尉在內一眾世族高門也被牽連其中。
諸般種種,一則則消息傳入陳文君耳中。
隻是漸漸的這些被動聽到消息,便不足以滿足她被勾起的好奇心了。
她學會了主動收羅那人的事跡。
包括年初正月,各方勢力在更名後的冠軍城被整個連根拔起的事情,其實陳文君知道的,不比族中那些掌權者晚,更不比他們少。
隻是她對誰也沒有說過。
就連她那位向來將視作掌上明珠的父親,也是如此。
一來,她無法解釋自己哪來的消息渠道。
二來,她也無法跟旁人言說,自己為什麼會如此關注一個本該跟自己毫無關聯的陌生男子。
三來,她發現自己忽然喜歡上這種躲在暗處窺伺一個人的感覺了。
她並不想被任何人打破這種感覺。
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隱秘。
每當她將那人做下的種種事情,在無人的暗室中一條條羅列、彙總。
她都會有一種極為奇怪的愉悅感。
因為她正在用一種常人沒有嘗試過、想象過的方式,認識那人、了解那人。
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會比她更了解那人。
甚至是那人自己。
隻是就在她自以為自己已經‘認識’了那人的時候,某一天她忽然發現那人似乎一下子陌生了起來。
視線中那一麵羅列、記載某人事跡的牆壁之上,突然多了幾個錨點。
神都、草原,乃至南方那數州之地。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麼?
“從今日起,你該刻苦修行了。”
“身子骨太弱,如何能承本侯恩澤?”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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