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如此可怕的神魂之力,根本不可能出自第六境的法相金身。
至少是七境真仙!
所以……那些蠻狗的上三境強者終於忍不住要出手了嗎?
意識到這一點,城頭諸將不但沒有露出絲毫懼意,反倒是各個戰意勃發。
隻是就在這時,他們神色驀地一愣。
因為他們此時忽然發現那一股可怕的神念,竟然是從他們身後的城中傳來的。
‘怎麼回事?’
‘莫不是有蠻狗上三境強者,暗自潛入了城中?’
心中震驚之際,也不免生出了幾分慌亂。
因為沒有人會不清楚,值此大戰之時,一尊上三境強者出現在城中的可怕後果。
就連一向性情穩重的李靖也忍不住蹙眉,不斷思索著應對之策。
而就在這時,卻聽耳畔傳來一陣略帶尖利的熟悉語調。
“勿慌,是自己人。”
那口稱聖山老賊為老師的,是自己人?
這話怎麼聽怎麼荒謬。
可誰讓說話這人是六扇門現任提督中行固呢?
旁人可不可信還不好說,若是中行固不可信,以侯爺的性子,怕是早就扒了他的皮,點天燈了。
包括李靖在內的城頭冠軍諸將,聽聞這話,麵色一滯。
隱約猜到了侯爺某些隱秘後手。
可是……這可能嗎?
那聖山神廟於草原紮根兩千載,早已與草原形同一體。
後來烏丸部一統幽北草原後,那九頭妖鳥的圖騰甚至成了其王族的標誌。
如此緊密的聯係,又怎麼可能說翻臉就翻臉?
而就在城頭諸將思緒紛飛,陷入短暫沉默之際,那道怒罵‘豎子’的聲音,餘怒未消。
他這一生靠著伺候大巫數百年,早就對大巫敬若神明。
後來得大巫開恩,才換來了一聲口稱‘老師’的資格。
又怎麼會容忍有人當著他的麵,羞辱他的老師?
如果不是答應了老師,又懾於那雍人的強大,他真恨不得將這些口無遮攔的螻蟻生生拍死。
一番強壓怒氣之後,顏術冷哼一聲。
“數典忘祖?背棄同族?彆忘了,我家老師可從未當過一天雍人!”
“更彆忘了,是你們雍人的前朝,夷滅了我家老師的家國、宗廟!”
“又是你們雍人將他驅離了生他養他的故土!”
“是你們先背棄了他!舍棄了他!”
在恐怖法力的加持下,顏術的聲音清晰無誤地灌入城頭諸將耳中。
先前幾位墨家賢者不好說、不敢說的某些真相,也被他一股腦傾倒了個乾淨。
驟然聽到這些的城頭諸將,一時間也分辨不出這些話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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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看幾位墨家賢者竟然沒有出言反駁,心中頓時就有了數。
隻是這又如何?
這麼多年他們幽州人因此流的血,總歸不是假的吧?
而那隱匿在暗處的聲音,似乎覺察到了他們心中所想,再次冷笑一聲道。
“至於這無數年來,你我兩族之間的血債……”
顏術話音微微一頓,片刻之後,才幽幽道。
“你們可知道,早年你們大雍強盛之時,每當夏秋牛羊肥美之時,我等草原部族皆要南下進貢?”
“稍有不從,便有甲士鐵騎北上草原,動輒屠部滅族!”
“在那時,我等草原部族是什麼?”
“是奴隸!甚至是肮臟的野獸!”
“你們從來沒將我們當過人!”
“所以……你們憑什麼覺得我們這些奴隸、野獸不會反抗?”
一番連續不間斷的自問自答,再到最後的反問,落在城頭諸將耳中,頓時讓所有人沉默了下來。
因為此刻的大多數將領竟驚悚地覺得對方這話竟有幾分道理。
隻是聽聞這話的李靖,卻沒有任何多餘的思考表情,而是大皺其眉。
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這蠻族上三境這些話隻是對他們這些將領傳音說的。
若是傳遍全城,怕是至少平白損失將士們三成士氣。
因為戰爭的正義性,一旦不再絕對。
士卒就會陷入自我懷疑。
而一旦自我懷疑,手中的緊握兵刃,就不再堅定。
這就是自古以來,但凡出征都要師出有名、講究以有道伐無道的根本原因。
“不能讓這廝繼續胡說八道下去了。”
一貫冷漠傲氣的趙牧,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有些氣惱地沉聲傳音道。
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普通將領會考慮的東西,他們卻是不會。
他們隻論輸贏。
李靖聞言,提了一句。
“放心,侯爺並未出聲。”
一尊至少七境真仙的神念含怒發聲,如此大的動靜,侯爺不可能感應不到。
而既然他沒有做出反應,便說明一切還在他的掌控之中。
隻是話雖如此,他這個侯爺之下的軍中第一人,麵對這種情況也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所以略作遲疑,李靖便沉聲出言道。
“閣下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說前幾句話,對方是在為自己老師鳴不平的話。
那後幾句卻似乎隻是引子。
聽到李靖發問,對方沉默了片刻,然後忽然好奇問道。
“伱不覺得……老夫這是在故意擾亂你的軍心?”
李靖搖頭,漠然道。
“你不敢。”
這般赤果果的三個字,引得顏術沉默。
確實,他不敢。
八境天人在一尊剛剛踏足上三境的七境真仙麵前畏手畏腳,聽起來有些可笑。
可這就是事實。
在這裡待得越久,越覺得那個年輕後輩的深不可測。
之前老師他非要將自己安排在對方身邊。
顏術之前還有些看不透、想不通,可現在他卻是隱約看到了一些。
不過這些暫時都不重要。
念頭轉過,顏術直接略過了那個敢與不敢的尷尬話題。
“老夫隻是想告訴你們,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對與錯。”
“隻有強與弱。”
說到這裡,顏術忽然歎息一聲,然後也不知是在跟包括李靖在內的眾人說,還是在跟那位冠軍侯請求。
“老夫隻希望等此戰打完之後,給我等草原一族一個機會……”
“跟當初的秦人、趙人、齊人一樣的機會。”
什麼機會?
真正成為一族的機會。
“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你我雙方的子孫後代不再流血,不是麼?”
……
冠軍城,這座大雍東北最邊陲的古老城池,依舊在血戰。
四輪烈陽取締的暗夜之下,一道道赤紅著眼眸、麵色猙獰的身影,踩著城牆下厚厚堆積的同族屍骸不斷攀牆而上。
儘管那位並未露於人前的聖地上三境強者已經給出了破解之法。
可那四輪烈陽卻依舊好端端地高懸於空。
唯一的原因便在於侯府之中傳來了那一聲輕描淡寫的話音。
“讓他照。”
短短三個字,便無人再去管那四輪烈陽分毫。
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一刻,那一道道從天下各處將神念投向這片戰場的身影,心中忽然生出近乎同樣的念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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