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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真似幻的無儘宮闕之間,雲中子口說惶恐,連連請罪。
那張本該出塵的仙神姿容,此刻卻是咧開了嘴角,儘顯諂媚與阿諛。
如果說剛剛小白的話,隻是提醒了虞璿璣。
那此時雲中子的這番言語與態度,無疑是證實了那個似乎有些不真實的答案。
沒有理會雲中子口中的‘天妃’稱呼,虞璿璣隻是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最是親密無間的枕邊人。
似乎要努力將之與傳承記憶中那道高居九天帝闕、俯瞰諸天眾生的偉岸身影對應起來。
而恰巧此時,韓紹轉首垂目。
兩相對視的那一刻,時間仿佛就此定格了一瞬。
而後飛速倒退、回溯。
恍惚間,虞璿璣似乎再次見到了那座巍峨的帝闕大殿。
而自己正端坐於祥雲蒲團,與天宮諸神一同舉目眺望著上方那道威嚴偉岸的身影。
虞璿璣不知道當初的‘自己’望向對方時的具體心境如何。
唯一能夠隱約感受到的,似乎隻有那股根植於神魂深處的敬畏。
以致於上方那道威嚴偉岸的身影每每透過冕毓珠簾垂下目光時,‘自己’隻能錯開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以臣視君,此大不敬之罪!
隻是那張冕毓下冷峻麵容和漠然眼神卻深深地烙印在這份源自上古的傳承記憶之中。
哪怕跨越了這萬古歲月長河、曆經輪回消磨,依舊輪廓清晰、栩栩如生。
這一念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那驟然浮現於虞璿璣神魂中的畫麵終於漸漸褪去色彩,化作虛無。
可那原本隻存在於傳承記憶中的麵容與眼神,卻迅速真實起來。
最終於眼前這人的麵容之上逐漸重疊、重現。
一眼萬年,在這一刻似乎不再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形容詞。
而是寫實。
是現實!
虞璿璣眼神滄桑,仿佛瞬間背負了無儘的歲月,幽幽輕歎。
“臣,太陰素娥,見過帝君陛下……”
聽到這話,原本興致盎然的韓紹臉色忽然陰沉下來。
磅礴浩瀚的天人神念,裹挾著天地之威瞬間向著虞璿璣籠罩而下。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不說本就瑟瑟發抖的白真真越發惶恐、驚懼。
就連正為抱上一個粗壯大腿而暗自欣喜得意的雲中子,也是臉色大變。
‘這……剛才不還好好的麼?’
‘果真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
雲中子膝頭一軟,趕忙叩首。
“尊上息怒!”
八境天人的氣息本就恐怖非常。
身處這內天地之中,更是等同於天地之主宰。
隻是相較於白真真和雲中子,反倒是虞璿璣這修為最弱的存在神色坦然。
除了被這股可怕的天地之威所禁錮外,似乎並沒有承受太大的威壓。
靜靜看著韓紹這副漠然的神色,她卻是感覺與神魂記憶的那位至尊更像了。
又或者說他本就是‘祂’!
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那股禁錮住自己的恐怖威壓,隻維持幾個瞬息便驟然消失不見。
韓紹那冷峻漠然的神色,也在此時驟然一鬆。
重新恢複了溫和眼神的韓紹,淡淡輕笑。
“你不是素娥。”
剛剛虞璿璣那一瞬的眼神變化,以及說出來的那話,讓他幾乎以為那早就葬於上古的老巫婆在虞璿璣身上完成了借屍還魂。
這才震怒不已。
通過一番仔細探查,發現虞璿璣還是虞璿璣,並不是那所謂的太陰星君、素娥仙子複生。
韓紹終於放下心來。
看著虞璿璣那疑惑不解的眼神,韓紹無奈失笑一聲,重複道。
“你不是素娥,也不是其她任何人。”
‘我’,是由無數經曆和記憶組成的意識而形成。
當外來的龐大經曆記憶瞬間融入其中時,很容易便會將‘我’淹沒、吞噬。
那樣的話,這個‘我’和死亡便沒有了任何區彆。
這也是韓紹原先一直害怕和恐懼的事情。
不過好在不論是前身遺留下的軀殼,還是那所謂的‘前世’給予他的饋贈都很乾淨,讓韓紹漸漸放下了這股潛藏在心底的忌憚。
而虞璿璣不同。
單憑她剛剛說出的那話,韓紹便能猜到那位前太陰星君、素娥仙子留給她的東西不少。
這對於修士而言,固然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可福禍相依。
如此龐大的‘財富’,一個不小心就會將虞璿璣這個區區元神真人整個吞噬。
但好在就目前而言,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
韓紹剛剛動用天書查看過她依舊純粹的本性真靈,同時也覺察那位素娥仙子留給她的東西,並沒有一股腦傾入她的神魂之中,而是類似一個可以隨意調閱的資料庫一般存在於她的神魂深處。
念頭轉到這裡,韓紹上前輕輕挽起她的手。
或許是因為虞璿璣此身是神魂凝聚的緣故,入手很輕。
毫無觸感,恍若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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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紹也沒在意。
“記住了,你是虞璿璣。”
說著,韓紹嘴角輕笑,又道。
“同樣,我也不是祂。”
“所以不要胡思亂想。”
聽到韓紹這話,再看他此時溫潤的眼神,虞璿璣一時怔愣。
確實,那位俯瞰諸天、眾生的至尊,從未流露過這樣的眼神。
高居九天帝闕的祂,也更不可能這般和聲細語地與人說話。
天子。
蒼天之子。
到了祂那個境界,一切人欲、人性,甚至是神性都不複存在。
天帝是祂。
冥君是祂。
人皇亦是祂。
天地為祂,祂為天地。
在那古老記憶的傳承畫麵中,那位至尊的存在一如亙古永存的天地大道化身。
大道之下,萬物眾生皆為芻狗。
虞璿璣念頭轉到這裡,似乎有些若有所思,而後欲言又止。
“陛下……”
韓紹揮手打斷,有些不耐地強調道。
“我不是祂!”
看著韓紹這副頗為惱怒的模樣,虞璿璣不但未曾害怕。
反而因為他此刻流露出的人性,終於將他從那位天地至尊的影子中剝離了幾分。
“郎君……”
見韓紹麵上露出笑意,虞璿璣也是淺淺一笑。
這一笑,兩人間那股疏離頓時消失。
這一年來的溫情繾綣重新回到她心中。
郎君說得對,確實是她想多了。
為了郎君,她甚至連性命都願意舍棄,再在意什麼前世今生,豈不迂腐?
想通了這一點的虞璿璣,心中豁然開朗。
甚至就連剛剛想問的那個問題,虞璿璣忽然也不想再問了。
知道得再多,對她也似乎沒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