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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山純粹的修士有很多。
最怕的就是沾染凡塵因果。
此番如果不是奉大巫法諭,這尊八境天人也不會下山沾染這人間汙濁之事。
同族?
在大巫的熏陶之下,他們早已勘破了這些虛妄。
一心向道。
聽到這尊天人的冷漠之言,左賢王心中一寒。
可他又如何能夠左右一尊八境天人的想法?
既然對方不願出手,便無人能夠逼迫分毫。
當然,其實也不是毫無辦法。
隻要此刻他從這深宮之中衝出去,直麵自己那位好兄長。
屆時不隻是能夠將自己那位好兄長的怒火吸引過來,也能逼迫身邊這尊八境天人不得不出手。
這樣一來,此刻城頭上那些烏丸貴種、士卒自然也能夠得到保全。
隻是這念頭隻浮現在左賢王腦海中一瞬,便徹底消失。
他怕了。
怕死!
更怕始畢那個瘋子!
他窩窩囊囊活了一輩子,眼看著就要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如何願意用命去賭!
不!絕不行!
不值得的!
左賢王眼中的掙紮,最後化作了一抹漠然。
而隨著他的放棄,此刻城頭上那些人的命運與結束,似乎已經注定。
所有人麵色駭人且絕望地望著始畢那肆意宣泄的天人之威。
有人驚恐地呼喊道。
“可汗!不要!”
“我等皆是可汗的子民啊!”
子民?
你們也配?
你們隻是朕豢養的狗!
始畢眼中閃過一抹嘲弄與殘酷。
有用,則用。
無用,則殺了打牙祭!
而就在始畢即將轟塌那半壁龍城城牆的時候,虛空中卻是傳來一聲讓始畢渾身僵硬的輕笑。
“虎毒尚且不食子。”
“這些人可是可汗的子民啊!可汗如何下得去手?”
始畢霍然回首,目光驚駭。
“你……”
話音未落,那柄已經斬過始畢七次的睚眥天刀,再次劃破蒼穹。
霎時間,那漫天飄雪根基所在的蒼穹烏雲轟然暴散。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色,竟然微亮了幾分。
放眼望去,隻見一道身影手持長刀,踏著月色而來。
那撥雲現出的夜空之上,七顆明亮星辰耀於天際。
似乎與那人身側虛空懸著七顆猙獰頭顱,遙相呼應。
北鬥七星!
天方五鬥,南鬥主生,北鬥……主死!
隨著那耀亮天際的璀璨天刀劃過虛空。
前一刻還在宣泄恐怖凶威的始畢,此刻已經寂滅無聲。
於這須臾間死裡逃生的城頭一眾烏丸蠻族,目光怔怔地看著上方的虛空。
‘雍人?’
‘雍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心中疑惑。
而更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
被他們敬若神明的可汗,要他們殺他們!
可世代血仇的雍人,卻出手救了他們。
如此荒誕不經的事情,說出去免不了引人發笑。
隻是此刻卻沒人能笑得出來。
望著那道已經歸刀入鞘的雍人身影,有人忽然感覺有種莫名的眼熟。
片刻之後,終於有人驚呼一聲。
“又是他!”
不是‘是他’,而是‘又是他’!
毫無疑問,這個‘他’他們見過。
那一次,此人帶著區區三百殘軍於城外馬踏萬軍、屠戮無算。
隨後更是一舉攻入城中,幾乎將整座龍城焚毀一空!
回想起當初那段讓所有烏丸人感到恥辱的記憶,有人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要喝罵。
可再想到自己剛剛被對方出手救下,話到嘴邊卻又隻能生生咽了下去。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們忽然意識到對方剛剛展現出來的那恐怖一刀,又豈是當初的元神境可比?
‘八……八境天人!’
可這……又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有人能連續跨越三大境界,短短一年時間就幾乎站在了人間最頂點?
……
韓紹垂眼望著死寂一片的龍城城頭,沒有去管那些蠻族的震驚與不解。
隻是在順手招過始畢留下的第八顆斷首後,衝城中那尊八境天人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那尊來自聖山的八境天人忙不迭起身還禮。
見韓紹似是準備離去,那尊八境天人卻是出聲叫住他。
“韓侯稍待。”
韓紹腳步微頓。
“這斷首替命之法,乃是我聖山秘法。”
“不過也有極限,韓侯隻需再斬他一次便可。”
那八境天人一口道破始畢的底細。
雖然這跟韓紹先前的預想一般無二,但韓紹倒也沒有無視對方的示好。
微微頷首後,韓紹順勢道了聲謝。
而眼看韓紹接受了自己的善意,那八境天人明顯愉悅了幾分。
“既然如此,韓侯放心去便是。”
“這裡有我,出不了亂子。”
和顏術那個榆木腦袋相比,這尊八境天人心思卻是靈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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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交好的意思,也不遮不掩。
韓紹笑了笑。
“那便辛苦尊者了。”
“來日若是得空,尊者不妨撥冗來本侯府上一敘,本侯必掃榻相迎。”
聽到韓紹這聲邀請,那八境天人頗有幾分受寵若驚之意。
“一定!一定!到時還請韓侯不要嫌棄我這老朽汙了韓侯的門楣才是!”
嗯,修士的純粹也是有限度的。
以他的修為確實能漠視一些人間權貴,可麵對一尊未來注定要登臨九境太乙的恐怖存在。
再是謙卑,也不為過。
一旁的左賢王看著身邊這尊近乎卑躬屈膝的八境天人,眼中一陣錯愕。
回想起這老不死近日來,在自己麵前的傲慢。
這一刻,他忽然隱隱明悟了什麼,望向虛空中那道年輕身影的眼神,驀然浮現出一抹熱切。
隻是他這抹熱切在遇上對方垂落的冷淡目光,頓時有如一盆涼水兜頭腳下。
通體冰寒的同時,心中更是生出一股近乎戰栗的畏懼。
此刻他才反應過來,這近一年來他與這位韓侯雖早已暗通曲款,可此一時彼一時,且先不說去年一戰雙方積累的仇怨。
單說如今強弱之勢逆轉後的天差地彆,他也沒資格在對方麵前擺什麼左賢王的架子。
而他這般反應,卻是讓韓紹極為滿意。
“安心做人,此生富貴。”
“妄念太多,難得善終。”
“本侯這話的意思,你可明白?”
聽到韓紹這番近乎訓斥的話,左賢王臉色隱隱漲紅。
可最後卻也隻能頹然應聲道。
“小王明白。”
韓紹見狀,沒有再說什麼。
他這話完全沒有半點唬人的意思。
隻要這位左賢王足夠聽話,單憑他與那腹中子一係血脈姻緣,韓紹不吝賜他一世富貴。
可若是他腦子不清醒,想必遼東公孫一定是樂見其成。
畢竟……殺母留子,養於嫡母膝下,在此世並不稀奇。
韓紹緩緩收回目光,腳步踏動,身形漸漸由實化虛。
而這時,下方城頭上那些蠻族終於忍不住高聲問道。
“等等……”
韓紹漸漸虛化的身影,扭頭回眸。
“為……為什麼要救我們?”
對於這個問題,韓紹卻是沒有什麼回答的興趣。
草原終究是要有人的。
否則今日沒了幽北烏丸,明日又會有白丸、黑丸慢慢冒出來。
與將來那些野心勃勃的新晉霸主相比,一個被打斷了筋骨、半死不活的前霸主明顯更好控製。
……
此時十月已經接近尾聲。
四周起伏的山巒,已經全然是一片銀裝素裹。
唯有那道巍峨高聳的山峰,隻有峰頂染白,其下依舊顯現出幾分鬱鬱蔥蔥之相。
那就是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