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既然是為守土而死,便是有功。
財貨不給,名聲卻是要給。
不但要給,還要大張旗鼓地給。
因為這也是韓紹給他們脖子上戴上的一道枷鎖。
畢竟隻有‘君子’才可以欺之以方,不是麼?
韓紹嘴角勾了勾。
呂彥自然不懂韓紹這個笑容蘊藏的東西,也懶得費這個腦子。
他一個親衛統將隻需聽命行事就行。
於是再次躬身抱拳,應了一聲喏,便匆匆轉身離去。
韓紹今日交代的這四點,雖看似不急迫,可他卻急。
他能看得出來,君侯北伐之心熾烈,不日將行。
若是事情辦不完,耽誤了自己隨行。
怕是他就算是死,也會留下遺憾!
多少年了?他們這些大雍武人已經多少年沒有真正主宰那片廣袤的草原了?
而現如今,終於即將迎來徹底的轉變!
若是不能親自踐行、恢複曾經的榮耀與威勢,又如何對得起他們幽州人幾代人的鮮血與犧牲?
所以這一次北伐,他呂彥必須去!
望著呂彥匆匆離開的背影,韓紹再次垂眼看了一眼跟前桌案上的那份名錄。
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最終化作一聲歎息。
其實這份名錄他早就看過了。
天書留名。
一戰過後,有多少名字亮起,他早已心知肚明。
並且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可當這些名字在外間出現的時候,韓紹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氣悶。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
翌日,黃昏。
又是新婦入府。
和昨日上官芷入府時的動靜,恰恰相反。
沒有喜慶紅毯引路,也沒有甲士恭迎。
外麵的人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君侯府中,又多了一位新夫人。
這也很好理解。
青丘塗山族類特殊,不適宜大張旗鼓。
闔族遷徙更要隱秘行事,以免中途橫生枝節。
可入府時悄無聲息,入府之後卻是另一番模樣。
分給塗山妃璿的那處偏院張燈結彩,處處張貼著大大的【囍】字。
被她帶來的那些明豔女侍手執花籃,沿著府內鋪就的喜慶紅毯,一路揮灑。
韓紹有些不滿她的張揚。
可這娘們卻是振振有詞道。
“老娘好歹是八境天妖!委曲求全,屈身為妾也就罷了。”
“難道連要一個最起碼體麵的資格也沒有?”
“更何況老娘也沒花你的錢財!”
一口一個老娘。
這滿身的匪氣,甚至比韓紹還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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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半點初見時的嫵媚與妖嬈?
韓紹恍惚中,竟有種被人誆騙了的感覺。
可對於塗山妃璿的話,他卻是無力反駁。
八境為妾,確實委屈。
自己花錢操辦,也是事實。
他隻是有些眼饞這尊活了近百年的八境天妖,那不菲的家底。
沒辦法,陣歿將士撫恤、營建墨家書院……這些事情哪一樣不需要海量的錢財?
陳文君那筆看似豐厚的嫁妝,在這些吞金獸造就的巨大窟窿麵前,隻能說是給韓紹一絲喘息的機會罷了。
這一轉眼,他便再次陷入了捉襟見肘的尷尬窘境。
隻是他終究還是要點臉的。
在暗示了塗山妃璿兩句後,見她無動於衷,便懶得再提了。
隻不過塗山妃璿到底還是低估了某人的小心眼。
在將她迎入偏院,全了某些必要禮數之後,竟頭也不回地出了偏院。
一身大紅喜袍的塗山妃璿,就這麼端坐在床頭,望著眼前的紅燭,一點一點燃儘。
直到天色蒙白。
心中那初嫁人婦的羞澀、緊張、窘迫,也隨之一點一點消散。
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儘的羞惱與憤怒。
“韓紹!你欺人太甚!”
獨守空閨、苦等一夜的塗山妃璿氣炸了。
妖族那掩藏在骨子裡的野心與凶蠻爆發之下,讓她恨不得將眼前苦心布置的這一切,全都震成齏粉。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舍得。
她是妖,而且是活了近百年的八境天妖。
可她也是女兒家。
以狐身懵懂存世多年,苦修不墮,真正見識到這繁複人間的時間,其實並不長。
所以在她心中其實還是抱有一絲美好幻想的。
就像她與韓紹初見時,以人間英豪稱之。
其實並不是吹捧敷衍之言。
而是發自內心的感慨。
以弱冠之年,先成甲子第一仙,不足年便再次合道天人。
冠軍一戰,布法域、儘斬九仙。
而後,隻手補天裂,與烏丸可汗始畢爭鋒,須臾斬其九首而歸!
這樣恐怖的天資,這樣顯著的赫赫戰功。
如果這樣的男子都配不上一聲人間英豪,誰人能配得上?
而作為女兒家又有誰會不動心?
否則的話,就算背負族命在身,她又豈會屈身嫁與他人為妾?
更何況還是不顧麵皮地與自己弟子共侍一夫?
所以啊,這世間一切看似不合理的故事,其實都自有因由。
此刻的她,憤怒之下,其實更多的還是感到了一股無奈與頹喪。
‘莫不是……妾真就入不得你的眼?’
那位以狐族之身,母儀天下的老祖宗遺像,她在族中見過。
她自問自己根本不遜色那位老祖宗分毫。
甚至就連隔壁有蘇一族那位傳說中禍亂天下的狐族先輩畫像,她也見過。
同樣不覺得自己弱了哪裡。
可就算是這樣,那人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逼得他同意自己入府,卻又將自己丟在這裡不聞不問。
塗山妃璿不忿、惱怒,更不甘心。
所以她此刻隻想著要與他分說個清楚。
就算是抓,也要將他抓過來……洞房!
氣急攻心的塗山妃璿,甚至忽略了她與韓紹的實力差距。
蓮步輕踏,就要出門去尋韓紹。
隻是就在這時,卻見陳文君帶著一眾女侍大清早便趕了過來。
探頭探腦了一陣,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看來老師昨晚獨守空閨了?”
毫無疑問,陳文君就是來看她這個老師笑話的。
塗山妃璿咬牙切齒。
孽徒!
要不是這孽徒有那狗男人庇護,她真恨不得親自出手清理門戶。
看著她身後一眾簇擁著的府中女侍,塗山妃璿大紅喜袍下的粉拳緊握,臉色陣青陣紫了一陣。
片刻之後,忽然展顏嫵媚一笑。
“胡說什麼?”
“昨夜郎君恩寵備至,你家老師不知道有多歡愉。”
嘴上說著,塗山妃璿趕忙動用天妖神念從一件韓紹慣用的物件上攝取氣息。
然後融入己身,試圖蒙混過關,保全顏麵。
不得不說,八境天妖到底是八境天妖。
這點小手段信手拈來。
以陳文君元神真人的眼力,自然看不出破綻。
臉色一陣僵硬後,忽然露出一抹與塗山妃璿近乎一模一樣的展顏一笑。
“既然如此,可否讓弟子進去看看?”
夫戰,必有戰場遺跡。
一觀便知。
這話一出,塗山妃璿心中頓時慌亂。
她是精通幻術,可沒見過、沒經曆過,又該如何幻化?
可為了麵子,她還是故作鎮定,強撐道。
“看便看!”
……
內宅無事,閒得無聊,就會自己找事。
所以韓紹也懶得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的大軍回來了。
為此他甚至連洞房也沒顧得上,便匆匆前去親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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