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內廷,在神都的時候,宮中自有規矩,又有北宮那邊壓著,還算收斂。
可一旦領了帝命出京,便肆無忌憚了。
這一趟北行,如果不是要體現對韓紹的重視,李瑾壓根就不會帶他們這些累贅隨行。
而聽到李瑾這話,眾人趕忙應聲道。
“常侍放心,我等省得!”
事實上就算沒有李瑾的提醒,經過剛剛在侯府中的一番驚嚇,他們也沒膽子生事。
李瑾看著他們一臉心有餘悸的模樣,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身形憑空虛化,便消失在行轅之中。
實際上彆看李瑾這一路神色平靜,並不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異樣。
可內裡卻是極為忐忑的。
不是擔心彆的。
他隻擔心那小子會不會……抗旨!
而這份擔心在經過侯府那一番試探後,越來越濃鬱。
‘昨日雛鳥,羽翼今已豐啊……’
……
十一月,仲冬、龍潛。
這時日就算四季分明的江南也已經哈氣成霧。
更遑論這茫茫草原之上了。
韓紹呼出一口氤氳白霧,笑著對身後的李靖等人道。
“君等可還記得去歲這個時候?”
聽到韓紹這話,李靖等人也是笑了笑。
記得。
那般刻骨銘心的事情,又怎麼會不記得?
太康五十九年,十一月初二。
穀中遇襲,無數蠻狗合圍而至,箭如雨下。
突圍之下,他們拋下了無數袍澤的屍骸,四散潰逃。
也就是那個時候,君侯以軍中小卒之身,在大娘子的任命下,成了他們這支殘軍彆部的司馬。
而後便上演了一場堪稱戰場傳奇的故事。
“微君侯,我等皆已成塚中枯骨也。”
趙牧頗為感慨地歎息一聲道。
這家夥的性子素來不為他人所喜,可此時他說出的這話,卻無人反駁。
反而深以為然地附和點頭。
韓紹失笑,搖頭道。
“如果不是你們,本侯也是如此。”
說著,回首環視了他們一眼。
“所以本侯一直將你們視作肱骨、手足。”
李靖等人聞言,儘皆動容。
“君侯厚愛,我等萬死難報!”
“願為侯爺大業赴湯蹈火,百死不悔!”
這話就有些露骨了。
時至如今,他們作為韓紹最核心的心腹,對於韓紹的某些心思已經隱約猜到了幾分。
所以此番也算是一個小小的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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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可惜韓紹卻隻是笑笑,沒接他們的話。
之所以突然提起這個,隻是因為今日是他穿越整整一年的日子。
‘也算是一個小小的生日了吧……’
韓紹心中感慨。
隻是這個無法言說的生日,除了他自己,沒人會知道,更沒有人能夠替他慶祝。
“再行一路,就地休整。”
韓紹這話說著,隨後便在李靖等人不解的眼神中,忽然道。
“告訴將士們,待會兒食湯餅。”
……
一路頂著風雪策馬而行。
今年的風雪,卻是比去年要下得早上了一些。
若是再拖延上一些時日,等到積雪沒膝,就有些麻煩了。
韓紹回望了冠軍城的方向一眼,忽然咧嘴一笑。
隨後神念一動,神通施展,瞬間將整個大軍遮蔽其中。
不得不說,龍族這隱匿之法,確實有些門道。
也難怪數月前那五萬大軍能一路奔襲至冠軍城下,甚至瞞過了公孫峙這個七境真仙的感知。
‘本侯要奇襲龍城,主動遮蔽大軍動向,也合理不是麼?’
至於那李瑾能不能找到自己,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等到該讓他找的時候,自己自然會讓他尋到。
……
大軍一路前行。
些許風雪韓紹根本不予理會。
除非真到了烏雲密布、天將降下大雪的時候,韓紹才會讓李靖等人騰於九天,驅散雲層。
這就是大修士的可怕之處,在小範圍內改易天象,並不是一件太過困難的事情。
將士們在這一路上也習慣了。
隻是這一連行進了數日,竟沒有遇到一個蠻狗。
這不免讓將士們有種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望著沿途那些已經被半掩在積雪中的殘破氈房,有將士忍不住向自家校尉問道。
“校尉,這些部族可是當初君侯帶著你們所屠?”
曾經跟著君侯橫掃草原的校尉,蹙眉辨認了一下,隨後搖頭。
“不是。”
“方向不對。”
不是?
那將士聞言怔愣一下,片刻之後,長歎一聲。
“蠻狗果為禽獸之屬,殺起自己人來也這麼狠。”
隻是他這話說完,旋即想到他們雍人這種事情似乎也乾的不少,頓時住口不言。
然後望著眼前這片仿佛已經死去、枯萎的草原,又忍不住道。
“真好似傳說中的寒冰煉獄。”
……
確實。
這一路北行,入目儘是枯萎的草木、殘缺猙獰的屍骸,以及空蕩無人的部族。
沒有半點生機。
如果不是將士們早已曆經屍山血海,心智堅韌。
這般死寂的景象見得多了,怕是真要發瘋。
“君侯,這烏丸部怕是……”
策馬跟在韓紹身後的李靖,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道。
“已經完了!”
任何統治都需要基礎。
而這個基礎就是人。
沒有人,一切皆休。
韓紹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話。
他也知道李靖說這話的意思,無非是懷疑此番興師動眾、冒著嚴冬風雪北伐的可能沒有意義。
隻是在點頭之後,韓紹旋即又搖了搖頭。
“斬草要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
韓紹這話裡的冷酷,無疑比這十一仲月的風雪還要酷烈。
李靖雖然認可,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中生寒。
幾經猶豫後,他還是道。
“末將隻是擔心……今日沒了烏丸,明日來了黑丸、白丸……周而複始,無有終結。”
聽到李靖這話,韓紹終於用訝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隨後展顏笑道。
“此謀國之言也。”
“汝可為帥矣。”
能看到這一點,便足以證明李靖的眼光已經不再局限在戰場之上。
被韓紹如此高看的李靖,有些羞赧。
定了定心神,這才忽然意識到韓紹這話的意思。
“君侯的意思是……”
韓紹搖了搖頭,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且行且看吧。”
不過這話說完後,又補充了一句。
“蠻夷禽獸也,皆畏威而不懷德之輩!”
“不打得他們皮開肉綻、筋骨斷裂,說再多都沒用,你可明白?”
聽到韓紹這話,李靖回味了一陣,隨後肅然稱是。
“靖,謹受君侯教誨!”
韓紹滿意點頭。
隨即望著遠處那處熟悉的山穀,漸漸收斂了笑意。
“故地重來,祭灑一下,再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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