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美食,一個事實就是,至少在英倫三島,越大眾的菜係越美味。比如冷戰期間的中歐菜,從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的中餐,以及2007年之後的印度菜,都遵循了這樣的規律。所謂的大眾菜係的衡量標準,隻有兩個字——售價。
到了倫敦,耶昂姐妹最常吃的還是她們自己烹飪的菜色,雖然偶爾吃過東區的印度菜和阿拉伯菜,她們最習慣的仍然是俄式菜肴。
去國外留學工作的人在外國大多都保持原來的飲食習慣,除了口味之外更注重家鄉菜帶給他們的心靈上的溫暖,能稍微緩解剛到異鄉新鮮勁過後的那種不適應。
去萊切斯特廣場並非是一個原汁原味體驗遠東文化世界的好選擇,裡麵的大多數菜色都是經過本地化的,可這裡畢竟是一種選擇。
林義龍對萊切斯特廣場並不算熟悉,倫敦華埠給林義龍最深的印象不是滿眼的中餐廳中超市,也不是各種為了倫敦華人提供財務、法律和通訊服務的服務公司,而是一間用中文在不太顯眼的地方寫著“西醫”之外沒有任何標注的診所,和診所對麵的廣式茶樓。林義龍唯一一次在萊切斯特廣場的中餐,就是在這裡被他香港學哥帶來吃的粵式下午茶。
在耶昂姐妹見麵之前,他和斯圖爾特在下午茶時間在距萊切斯特廣場不遠的一家英式茶樓裡進行一次私人會麵。
背著背包,身著戴兜帽的套頭衫配鬆垮的運動褲,黑著眼圈,沒刮胡子,油膩的發梢,臉似乎也好長時間沒洗了,林義龍這樣的流浪者外觀很難讓人把他跟幾天前光鮮筆挺的事務律師職業聯係到一起。雖然是私人會麵,這樣的裝束很失禮,以至於林義龍走近和斯圖爾特獨占的沙發咖啡座,斯圖爾特先生沒認出他來,把他當成了普通soho商業區的流浪漢,露出了厭惡的神色,仔細觀察之後,才認出麵前這個家夥正是和他約定見麵的林義龍。
“怎麼了?”斯圖爾特隨口問道。
“沒什麼,辦理了停薪留職之後有點不太適應而已。”林義龍拿著在前台點的一杯冰沙飲料,痛飲了一口,“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我這樣的裝束能不讓人把我們兩個人聯係到一起,要是被有心人聽到,怕是會引發不小的風波,所以,把我當成一個偶爾進入咖啡廳消費的流浪漢就好。低頭玩你報紙上的拚字遊戲。”
兩人的會麵完全搞成了特工接頭。
出了周一和麥格那檔子糾紛以後,林義龍處理人際關係的時候變得更加謹慎了,努力做到不要給有心人留下口實。雖然他工作中建立的一些私人聯係不屬於代理律師和被代理人保密協議的規定項目,也不能算被律師公會訓誡或者懲罰的理由,然而這麼做終究是不職業的。林義龍不想被人抓到這種把柄。類似地,他認為同樣身為律師的斯圖爾特也不想讓自己的職業因為濫用信用(isappropriation)被宣布業務無效。
“周末過得很愉快?”斯圖爾特明白了林義龍的意思,詢問道。
“嗯,一切過後很疲勞,很空虛。”林義龍說話時帶著一副“你懂的”的神情,被‘正巧’翻閱報紙的斯圖爾特看個正著。
“聽起來你狀態還算不錯,那我就放心了。”斯圖爾特說道,“我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去浦江的辦事處了。”
“具體什麼時候走馬上任?”林義龍知道斯圖爾特說這句話的目的,“至少我要在倫敦呆到十月底,等我在森林小屋主體建築竣工之後才能動身。”
“那不是有些破壞計劃了麼?”斯圖爾特抱怨道,“我還以為能拿到兩份年終獎呢。”
“真遺憾。”林義龍感歎道,“不過也挺好,給你了點準備時間。”
“什麼準備時間?”斯圖爾特知道林義龍不是無的放矢,揪著林義龍的話頭,“難道還要我去做一套唐裝什麼的麼?東方人講究這些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