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附近找了找,並沒發現那把手銬的蹤跡,想來是與之前死掉的那些選手一樣,法器都被鬼帶走了。
此地不宜久留,楊逍返回村西頭的那座小院,127號女孩還躺在地上。
漁網還在楊逍手中,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了,這段過程極其難熬,他時刻警惕著,唯恐那隻恐怖的鬼從哪裡突然冒出來。
約莫半小時後,身後的破落院子突然傳出動靜,確切說,是院子中的那間破屋,伴隨著一陣青色的光芒亮起,地麵開始顫抖,整個世界變得不再穩定。
頭頂昏暗的天空像是被敲碎的蛋殼,出現許多道裂隙,透過裂隙能看到外麵是霧氣彌漫的灰暗空間,霧氣好似活物一般翻滾掙紮,沿著縫隙朝楊逍所在的世界瘋狂湧入。
瞳孔驟然一縮,這霧氣以及霧氣後的古怪空間給楊逍的感覺似曾相識,這好像好像就是他無意間穿梭進入的那個世界,也是那隻凶鬼所在的地方。
還不等楊逍細想,一股發自院中破屋的青色光暈就將他全身籠罩,還有一束光射向地上的女孩,片刻後,恐怖的一幕出現了,女孩衣物漸漸變得透明,然後是皮膚,血肉,骨骼短短幾十秒,甚至更短,一側的楊逍仿佛在觀摩一場淩駕於世間所有外科醫生之上的究極手術,他能看清女孩身上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條肌肉纖維,看清它們由出現,再到消失。
隨著女孩徹底消失不見,一股巨大的惶恐降臨到了楊逍身上,輪到他了
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窺視,鎖定,接下來他的下場會和女孩一樣!
這股力量並未讓他感到極度危險,這更像是一場不禮貌的試探,似乎在這種力量下,他的身體,甚至是他的靈魂,他的記憶,都不再有任何秘密可言。
青色的光暈逐漸爬滿他全身,而就在這股力量打算得寸進尺,深入將他拆析時,楊逍突然感到身上戲袍變得冰涼,另一股血紅色的光暈沿著他的身體徐徐展開。
血色青色兩股力量糾纏在一起,此消彼長,隱秘廝殺,可楊逍作為這具身體的主人卻完全無法乾涉,是戲袍在自主對抗,而這種對抗很快就引來了另一個存在的注意。
遠處一股莫名陰冷的力量注意到了他,楊逍身體無法動彈,餘光卻瞥見了恐怖的一幕,隻見入侵這個世界的灰色霧氣有開始朝他彙聚而來的跡象。
隨著灰色霧氣瘋狂湧入,在極短時間內已經吞沒了大半個漁村,等到霧氣越來越近,楊逍才注意到,那些被霧氣吞沒的建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破敗,最後悄無聲息的倒塌。
這還不算,最讓楊逍恐懼的是,他在蔓延而來的濃霧深處,依稀瞥見一道鬼影。
鬼影身體僵硬,動作遲緩,腳不離地,仿佛行將就木的老人,可實則速度極快,幾個呼吸間就來到距離楊逍僅僅二十米的距離,“嚓——,嚓——”的摩擦聲讓人頭皮發麻。
所幸此刻青紅兩股力量的廝殺也進行到了最後,青色略微占優,但戲袍彌漫出的血紅色力量則將楊逍全身上下包裹的密不透風,如果楊逍能處於另一種視角看自己,就會發現如今他整個人被染成了血紅色,露在外麵的臉,頭,手都呈現出一股類似絲綢的細膩質感,微微泛著血紅色的幽光。
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在灰色霧氣即將觸碰到他的前一瞬,腳下地麵崩塌,楊逍猛地朝下墜去。
等他再次清醒過來,已經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麵上,頭頂掛著一盞紙燈籠,微微搖晃間,散發出昏黃色,半死不活的光。
瞳孔逐漸聚焦,楊逍慢慢爬起來,周圍的景象似曾相識,一把木椅子,還有一張舊木桌,桌下還擺放著一個破竹筐,而等他扭過頭,背後是一扇老舊不堪的木門。
正是他進入前的通道,如今看來他出來了,而且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全身,身上的傷勢都複原了,捏緊左手的拳頭,幾根被削斷的手指也都長了回來。
可惜鬼漁網沒能帶出來,他記得在被青色力量束縛住前,鬼漁網就纏在他的左臂上。
“祝賀你通過了資格賽,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你不要問,問了我們也無法作答,從那裡離開的人都會被抹除掉那部分記憶。”
頭頂老式鐵製喇叭裡發出的機械合成音又硬又冷,“不過不絕對,有極少部分人會殘存下一些記憶碎片,但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那不是好事,他們中的部分人會因回憶而陷入強烈的自我懷疑,甚至會引來一些恐怖又匪夷所思的,不必要的麻煩。”
“現在請離開,5分鐘後通道將關閉,戴好你的麵具,這是你下場比賽的入場券。”
“除了我,這場比賽還有人幸存嗎?”楊逍抬頭對喇叭方向問,他猜測那裡應該還有監控器一類的設備。
約莫半分鐘後,冰冷機械合成音再次響起,內容幾乎一字未變:“現在請離開,4分鐘後通道將關閉,戴好伱的麵具,這是你下場比賽的入場券。”
不再猶豫,楊逍轉身就走,夜風襲人,學院內十分靜,回到住處楊逍取出手機查看,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三點了,他那場比賽開始時間是淩晨2點整,除去路上耽擱的時間,他真正在噩夢世界度過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小時。
可根據他的計算,在漁村世界的停留時間應該在3小時以上。
倚靠在沙發上,楊逍身體不算勞累,可頭有些疼,身體上的傷勢出來後就會恢複,但精神力的消耗卻沒那麼容易補充。
按照學院所說,進入閉思閣噩夢世界中的人都會被清除掉記憶,可楊逍閉上眼,比賽中的畫麵曆曆在目,不用問,這一定是戲袍的保護,而那股與戲袍對抗的青色力量則會抹除記憶。
沒猜錯的話,漁村小院破屋子裡的那塊青色玉石就是整個閉思閣的核心,也就是維持這方小型噩夢世界的怨眼。
如果僅僅是抹除記憶的話,在楊逍的認知中,戲袍是不會出手乾涉的,那塊青色玉石一定還有彆的作用。
這儒林書院能與另兩家書院並稱為上三書坊,果然臥虎藏龍,底蘊深不可測。
就拿這次與楊逍同場競技的選手來說,127號女孩最弱,約莫怨級中上水準,24號女人怨級上,9號中年人半隻腳跨進了厲級的門檻,而最強的要數189號老者,實打實的厲級中上水準,就算比不上城隍師太這類頂級尊者,也較紅姥姥杖殺老人這類邪修尊者強出一截,仗著手中法器犀利,即便楊逍自己也在猝不及防下,吃了個暗虧。
坦白講,這些家夥絕大部分都有巡防署隊長級以上戰力,假如合兵一處,即便在響馬鎮也能闖出一番名堂,可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暗賽中,連名字都沒能留下。
換下戲袍,楊逍打算衝個澡,然後儘早休息,畢竟明天或許還有變故,可等他脫下衣服,走入衛生間時,透過鏡子反射,眼前的一幕讓他眼角一抽。
他背對鏡子,隻見在他背後偏心口的位置,多出了一隻掌印。
掌印漆黑無比,五根指頭又細又長,骨節分明,根本不像是人的掌印,倒像是一具骷髏留下的。
楊逍腦海中頓時閃過了灰霧世界中那道消瘦僵硬的鬼影,一定是它!
在自己當初逃離灰霧世界時,一隻漆黑的鬼手從霧氣中探出,伸向他,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他清楚的記得,那隻鬼手並未觸碰到他,可即便這樣,還是隔著戲袍在他背上留下了掌印。
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不對,究竟是隻怎樣的厲鬼?
24號女人就是死於這家夥的手中,死因是被自己的法器反噬,被手銬鎖住左右腳腕,活生生撕裂分屍。
對於這隻鬼的來曆楊逍也有猜測,無非就是兩種,第一,是書院閉思閣噩夢世界中原本的存在,那片漁村崩潰後露出的灰色迷霧空間就是它所處的世界。
第二,就是這家夥與閉思閣,甚至是儒林書院無關,這家夥是被自己放出來的。
可他的鏡中世界不可能有這種恐怖的家夥存在,這東西的級彆要遠遠超過鏡中鬼,唯一的變數就是商會送給他的那麵銅鏡,他在任務中使用了那麵銅鏡作為媒介傳送,而那麵銅鏡是莫呆呆“死”而複生的妹妹借商會會長池亨仲之手送給自己的,這裡麵搞不好就有什麼陰謀。
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楊逍排除掉了,要說莫呆呆算計他或許有可能,但人貴有自知之明,要說莫呆呆肯拿出這樣寶貴的東西算計他,這楊逍是不信的。
按照楊逍對那東西的猜測,恐怕至少也要幽級頂峰的水準,甚至更高。
“不管那東西是什麼,總歸不要讓我再撞見它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盯著漆黑手印,楊逍心中暗暗祈禱,他來這裡就是打比賽,進入小藏經閣拿到想要的東西後他立刻就走,絕對不給老鬼前輩添麻煩。
躺在床上,楊逍輾轉反側,直到天邊隱約泛起了魚肚白,他才逐漸有了睡意,頭一歪,進入了夢鄉。
夢由心起,這一覺楊逍睡得很不安穩,夢到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畫麵,他夢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座小漁村,走在泥濘的小路上,周圍霧氣彌漫,一座座破敗的木屋在霧氣後若隱若現。
似乎是被什麼指引一般,他鬼使神差的走回了村西頭的那間小院,應該是剛下過雨,院內還有一大灘一大灘的積水,幾道人影背對他,站在那間破屋前,場麵寂靜無聲。
楊逍記得那間破屋中原本放著塊青色的玉石,還散發出青色的離奇光暈,而此刻,破屋附近灰霧縈繞,透著陰森鬼氣。
突然,幾道背對楊逍的人影仿佛感知到了有客來,幾乎同時轉過身體,腳步僵硬,動作如出一轍。
從左到右,一個胡子拉碴的國字臉男人,一個身材發福,腆著啤酒肚的中年人,一個兩眉之間懸針紋,留著花白山羊胡的瘦高老人,最後是約莫40歲上下,體態豐腴的女人。
一共四人,分彆是死掉的40號,9號,189號,以及24號。
四人臉上都掛著完全相同的虛假笑容,好似提線木偶一般,統一對楊逍抬起左手,輕輕招搖著,喚他過來。
強烈的危機感籠罩全身,楊逍知道這裡大有問題,可腳步卻不受控製的邁出,一步步走進院子,朝破屋走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楊逍已經能看清這四人嘴巴咧開,露出的醜陋牙齦。
突然,楊逍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四人腳下,他們踩在一灘積水中,積水沒過腳麵,透過水麵反射楊逍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隻見水中的四人完全變了模樣,三個男人身體由一塊塊碎肉拚成,好似血葫蘆一樣,而最後的24號女人則從中間裂開,五臟六腑從猙獰的傷口處流下,耷拉在泥水中,場麵慘不忍睹。
更恐怖的是,在被識破偽裝後,四人身後的濃鬱霧氣陡然翻湧起來,露出後麵的破屋,以及僵直立在破屋門檻上的鬼影。
感覺頭皮都要炸開,那道鬼影已然成為了楊逍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魘,他轉身就跑,身後響起腳不離地的摩擦聲。
“嚓——”
“嚓——”
摩擦聲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擺脫不掉,無論楊逍怎麼跑,他都跑不出這座不大的漁村。
就在腳步聲來到他身後,那隻鬼手即將抓住他的前一秒,楊逍猛地坐起身,從床上驚醒。
“呼——”
“呼——”
喘息聲不斷,額頭脊背早就被冷汗打濕,楊逍顫顫巍巍抬起手,手指仍舊顫抖不停。
剛才那一幕太真實了,他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冷靜下來後走下床,擰開礦泉水瓶,楊逍猛灌了幾大口水,緊張的心情這才得到些許緩解。
拿起手機,給楊茶發去一條信息,告知他自己已經順利通過資格賽,另外拜托他打聽下榕城另外3名參賽選手的情況,沒想到消息剛發出沒多久,楊逍手還沒放下,就收到了回信,楊茶回信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當麵說,自己幾分鐘就到,讓他現在下樓。
“這麼急?”楊逍一愣,嗅到了些許不對勁,有什麼事情不能在電話裡說,非要當麵講,而且是現在這個時間。
電話上顯示5點整,滿打滿算,楊逍也就睡了半小時,他隱約覺得事有蹊蹺,放輕腳步來到門後,透過貓眼朝外看,可走廊中靜悄悄的,天花板下的廊燈散發出柔和的光。
可越是這樣,楊逍心裡反而越是覺得古怪,他擼起袖子,手臂上浮現出一層雞皮疙瘩,仿佛在預警。
肯定有哪裡不對勁,隻是他還沒有發現。
“嗡——”
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一下,又一條新信息傳來,是楊茶,對方告訴他自己已經在樓下了,詢問楊逍的位置。
來的這麼快,楊逍第一時間將房間內的夜燈關閉,隨即悄悄走向窗戶,將大半個身體藏在牆後,掀開一點點窗簾看向樓下,此刻天還黑著,樓下隻有幾盞路燈發出慘淡的光芒。
路燈下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令楊逍心頭一顫的是,路燈下的楊茶仿佛心有靈犀般,在楊逍注視的同時他也剛好抬起頭,露出了一張蒼白的笑臉。
楊茶抬起左手,緩緩擺動,在與他打招呼。
腦袋裡嗡的一聲,楊逍“噔噔噔”不受控製連退好幾步,這一幕似曾相識,樓下楊茶打招呼的動作,還有僵硬的笑臉,與夢中漁村那四個死人如出一轍!
他此刻也想到了異常出在哪裡,他是在天蒙蒙亮時才睡下,可現在睡了一覺醒來,外麵的天卻還黑著。
來了!
那個那個家夥竟然找來了!
“嗡——”
“我看到你了。”
“嗡——”
“我來找你了。”
連續兩條信息讓楊逍呼吸急促,他第一反應是開門逃走,一定不能被堵在房間,可僅存的理智又抗拒他這麼做,留下或許才是唯一機會。
“戲袍!戲袍!”
楊逍立刻去找背包,可等他抓起背包後,卻發現背包側麵的拉鏈已經被拉開一半,裡麵的戲袍不翼而飛。
“嗡——”
“我進來了,在一樓。”
楊逍心急如焚,他發瘋一般在房間內尋找戲袍,床上,被子裡,衣櫃,沙發下
“嗡——”
“我到二樓了,沒找到你。”
楊逍所在的房間在4樓,此刻逃跑已經來不及了,他深知戲袍是今夜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