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房門打開,老太太二話不說,遞給楊逍幾張扯下來的粗糙手紙,就打算關門。
“等下,老人家。”楊逍用身體擋住房門,知道對方肯定是誤會了。
老人佝僂著身子轉過身,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向楊逍:“你有事嗎?”
“老人家,我家孩子想去瘋狂馬戲團玩,我們前些年來過,可這次怎麼都找不到了,你能告訴我在哪嗎?”
果然,在聽到瘋狂馬戲團幾個字時老人的臉色登時就變了,連連搖頭,“不要去了,那裡關門了。”
“我們不去玩,就想著拍幾張照片就行,我女兒最喜歡小醜,就就外國常出現的那種,她想找小醜塑像什麼的合個影。”楊逍故意將馬戲團,小醜這種核心元素拋出來,從老人的表現看,他猜對了,這老太太一定知道一些事。
老人臉色變得緊張起來,語氣也不由得加快:“不行,不要再找了,空靈山遊樂園裡沒有小醜,雕像也沒有,時間不早了,快帶著你女兒回家去吧。”
楊逍麵露詫異,“不會啊,我記得幾年前我們一家人來過,瘋狂馬戲團就在這附近,裡麵有小醜啊,還和我女兒互動來著。”
一邊說楊逍一邊留意老太太的反應,突然,楊逍用手指向他們來的那個方向,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對了,我記起來了,是在那個方向,謝謝您,我這就帶我抑鬱症的妻子和白血病的女兒過去。”
頓了頓,楊逍眼圈不禁泛紅,聲音也隨之哽咽,“實不相瞞,我女兒病情很危險,我想在她做手術前帶她來看看,退一步說手術台上真要有個意外,也就沒什麼遺憾了,這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唯一唯一能做的了。”
感情飽滿真摯,情緒宣泄流暢,再加上針對性話術,以及較為完整的鋪墊,楊逍以無可挑剔的演技輕鬆擊潰了老人脆弱的心理防線,老太太顫巍巍拉著楊逍的手,不讓他走,“孩子,聽我一句勸,不要去,不要去啊!!”
“為什麼?”楊逍執意要走,“這可是我女兒的願望!”
見勸不住楊逍,老太太冒著寧可失去工作的風險,終於吐露出了心裡話,哽咽道:“彆去,好孩子,那裡那裡鬨鬼啊!”
“鬼?”
“對,他們他們私底下都是這麼說的。”老太太拉著楊逍,將他拉進屋,並將門關上,似乎很擔心楊逍離開,將他的抑鬱症妻子與白血病女兒帶入一條不歸路,“我與你說實話,你說的瘋狂馬戲團確實有,也在你說的那個地方,但那裡三年前就廢棄了,現在沒人敢進去,如今附近是一大片荒地,有保安在周圍看管著。”
“為什麼呀?”楊逍表現出一副非常好奇的模樣。
老太太坐下來,摘下老花鏡,緩緩歎了口氣,“那裡麵曾經有個員工,很年輕,就是就是扮演小醜,發些小禮物,逗遊客開心的那種,可後來後來他失蹤了。”
“哎呀,其實也不是失蹤了,就是死了,自殺死的,但屍體再也找不到了,他趁夜鑽進了施工車攪拌水泥的大水泥罐裡,當時馬戲團項目場地還在擴建,等有人發現已經太晚了,他他的血肉已經和瘋狂馬戲團融為一體了。”
說到這裡,老太太布滿褶皺的眼眶也濕潤了,她伸出手,抹了抹眼淚,“說起來這孩子也真可憐,天生腦子有點毛病,智商就和8,9歲的孩子差不多,平時看著憨憨傻傻的,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能感覺出來,但做事非常認真,他喜歡和小孩子接觸,也喜歡這份能給彆人帶來快樂的工作。”
“可這孩子就是腦袋軸,一根筋,三年前的一天晚上,他馬戲團附近散發糖果,那天剛好下雨,遊客不多,他突然聽到有人喊救命,是個女孩,喊得非常大聲,他就跑過去了,結果在蘑菇小屋後發現一個男人將女孩壓在身下。”
“他雖然智商不高,但也知道這不是好事,於是衝上去,將男人扯下來,隨後一路追趕,終於在一個牆角把男人堵住了,他力氣大,尋常三個人都摁不住他,男人哪裡是他對手,幾拳就被打趴下了,傷的很重,肋骨都斷了好幾根。”
“這算見義勇為對不,可誰成想,幾天後女孩突然改口了,說男人是她男朋友,兩人當時鬨著玩呢,雙方都見過父母了,而且現場也壓根不是他說的那回事。”
“因為當天下雨,沒有其餘目擊證人,又沒監控,他智商也不夠,一著急更是解釋的亂七八糟,結果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那個被他打傷的男人傷的很重,還反咬他一口,說是他對自己女朋友見色起意,自己是保護女朋友才被打傷的,當然,這些混賬話警察根本就不信,但因為沒證據,這孩子又沒辦法自圓其說,最後判定見義勇為不成立,他雖然不需要坐牢,但要賠償一大筆錢。”
“他想不通,因為他記得附近還是有一些遊客的,他希望這些人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可被他打傷的那個家夥在當地很有勢力,沒人肯招惹這個麻煩,相反,還有幾名遊客出麵指認他追打那個男人,敘述的過程比真實場麵要嚴重很多,說他當時像瘋了一樣,非常嚇人,還建議遊樂場方麵開除這個孩子,因為有他在,大家都不敢帶孩子去玩了。”
“總之,事情越鬨越大,事情對這孩子越來越不利,遊樂場方麵麵臨的壓力也很大,最後還是管理方出麵,希望他寫一份保證書,保證不再發瘋,這樣才能繼續留他在馬戲團工作。”
“這又要賠錢,又要麵對彆人的白眼,這傻孩子哪裡能想得通,最後就尋了短見。”老太太感歎一聲,“不過也正應了那句老話,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孩子死後不久,遊樂場就接到報案,說有一對情侶在夜間遊玩時失蹤了,一核對身份,就是就是那對狗男女,後來我聽人說,是那女孩一家收了人家的錢,那女孩本就不是個好貨色,專門釣有錢人的,聽說還還專門報過什麼培訓班。”
“這隻是個開始,接著又陸續有幾名遊客失蹤,都是和那事有關係的,不是作偽證,就是就是攪混水的,總之,都傷害過那個孩子,大家私底下都說是那孩子回來了。”
“後來瘋狂馬戲團就關門了,那附近一片區域的建設都停止了,彆說夜裡了,就是大白天的,遠遠看著那一片都感覺陰森森的,就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裡似得。”
將雙手疊在膝蓋上,老太太緩緩吐出一口氣,扭頭看向窗外,總結似得說道:“人還是要做好事,做了虧心事,一輩子心也不安啊。”
“老人家說得對。”楊逍點頭,裝出一副受教的模樣,“您知道那小醜那人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隻知道姓陳,多好的一個孩子啊”老太太說道這裡突然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對了,他死後他家中僅剩的老父親經常來遊樂場,就是為他兒子喊冤,尋找當年的目擊證人,希望能為他兒子昭雪,下午下午我還看到老陳了。”
“他父親在哪?”楊逍追問,鬼的親人,這可是一條重要線索。
聞言老太太迷茫片刻,搖搖頭:“現在在哪我還真不知道,他推個小車,在遊樂場內流動擺攤,原本這是不允許的,可遊樂場的員工們都知道他兒子的事,也都很同情他,於是沒人管不說,還偷偷照顧他生意,能幫則幫,一個老父親孤苦伶仃的,身體又不好,真是真是蠻可憐,他一直都堅信他兒子是被冤枉的。”
聽到這裡楊逍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畫麵,一位穿著樸素的老大爺守著輛小推車,推車上掛著遊客照片,還有冷飲小食品一類的東西,他們上次遇到過,是在b區,當時還有遊樂場的管理人員前來照顧他的聲音,還幫忙撿垃圾,原來這老大爺就是小醜的父親!
“年輕人,你把你媳婦和女兒也叫進來啊,外麵起夜風了,冷,彆動凍著孩子”老太太是個熱心腸,說著就朝門走去,想要開門,幫楊逍找老婆和孩子。
楊逍當即找了個借口就溜了,外麵沒老婆,也沒孩子,就有一個壯的像頭牛似得陸沉舟。
見楊逍出來,已經等急了的陸沉舟剛想上前,就被楊逍一個手勢勸退,二人分開走,一直到楊逍約摸著脫離老太太的視線,這才彙合,將聽來的情報一說,陸沉舟也驚了,沒想到那個推車老人大有來頭,竟然是小醜鬼的爹。
二人立刻動身,去尋找擺攤老人,這是一條重要線索,憑借以往的經驗,這次任務的突破口一定就在這老人身上。
如果真到了最後關頭,他們可以嘗試著挾持老人作為人質,讓小醜鬼投鼠忌器。
這個聽起來不大靠譜,還是陸沉舟的一番話說的有道理,他認為至少小醜鬼不會在他父親麵前殺人。
他是個好孩子,活著的時候是,死了一樣也是。
推車老人的蹤跡不好尋覓,不多時,就在二人沿路尋找時,突然,一滴冰冷的雨水落下,滴落到楊逍後頸。
雨水很涼,冰冷刺骨。
“又來了”楊逍掀開衣服,緩緩拔出人骨棍,隨著雨幕飄然落下,就在二人身前20米左右,一塊發光的廣告牌下,一道模糊的身影靜靜矗立在雨幕中。
是小醜,依舊穿著那身紅黃相間的醜陋小醜服,紅色的大鼻頭,三角聖誕帽,臉上畫著誇張到極致的油彩妝容,此刻正歪著頭,一臉陰森的盯著楊逍二人。
隻一個照麵,楊逍就深吸一口氣,這短短一段時間不見,小醜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了。
而且他死盯著小醜,總感覺有哪裡不大對勁,貌似他忽略了某些關鍵的東西。
可究竟是什麼,他不知道,也來不及想了,因為小醜已經抬起尖頭靴子,朝他們走來。
與上次一樣,這裡的雨打濕不了遊客,這些遊客在雨幕中安然走過,每個人都像是看不到小醜,也看不到他們兩個,這種被無視的感覺非常詭異,而好似投影般,小醜身體毫無阻礙的穿越人群,帶著一股瘮人的負麵情緒,朝他們壓來。
“準備好,我說動手就動手!”楊逍攥緊人骨棍,同時,也悄悄取出了攝魂鏡,地麵有積水,一旦發生意外,他可以利用瞬移逃走,要優先保證自己存活。
“明白。”陸沉舟取出泥人,嚴陣以待。
隨著小醜步步緊逼,二人也慢慢後退,但小醜的速度明顯更快,在二者之間隻剩7,8米時,楊逍已經能看清小醜那雙冰冷空洞的灰色眼珠,“動手!”
楊逍一棍衝著小醜頭抽去,這一棍用了5成力,而陸沉舟也配合楊逍,用兩根手指輕輕捏了泥人右腳一下,指甲在泥人右腳腳踝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可令楊逍沒想到的是,自己這試探性的一棍竟直接將小醜擊倒,這還不算,被擊倒後小醜還向後摔飛兩米遠,擦著積水,四腳朝天,動作帶著一種古西方悲劇色調的滑稽,像是某種劇場式的誇張演繹。
這突然的一幕讓楊逍都驚了,怎麼一段時間沒見,這小醜還變弱了,要是這種水平,他楊逍一口氣能打10個。
幾秒鐘後,令楊逍更不解的一幕發生了,被擊倒後的小醜就那麼躺在水窪裡,好似耍無賴一般,四肢攤開,一動不動,不知道的還以為它死了。
可鬼不會被乾掉,小醜也沒有遭到重創,理由很簡單,這場雨還沒停。
慢慢後退,楊逍不忘提醒,“陸兄弟,小心,恐怕有詐,我們先”
楊逍說到這裡忽然不說話了,他猛地意識到一件事,從剛才開始,他再也沒有聽到陸沉舟的聲音。
猛地轉過身,他看到了恐怖的一幕,隻見他身後空無一人,陸沉舟不見了,地上隻留下一塊四四方方的紅布,紅布邊緣還散落著一隻泥人。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楊逍一點點抬起頭,入目先是一雙懸在半空中不斷抽搐的腳,然後是被無數細線勒住脖子,口鼻冒血的陸沉舟,在他頭頂飄著一大串彩色氣球,正吊著他朝天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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