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夜晚向來是格外安靜的。
海英和海棠洗漱完畢後,鑽進了溫暖的被窩,並排躺著。姐倆的思緒仿佛穿越了時光的隧道,回憶著出嫁前的每一個快樂時光。
那些一起在田間奔跑嬉戲的日子,那些在灶台邊幫忙做飯的時刻,那些相互傾訴少女心事的夜晚,都如同璀璨的星辰,在記憶的天空中閃耀。不知不覺,時間悄然流逝,就到了半夜。
外麵不知何時起風了,風呼呼地吹著,隨後嘩嘩地下起了綿綿的春雨。
不一會,炕頭上麵的屋頂就開始啪嗒啪嗒下起了小雨,屋角漏雨了,海棠急忙起身,手忙腳亂地找了個盆子放在下麵接雨。海英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不禁暗暗思忖:“這家裡要是有個男的,妹子該省多大勁啊!”
海棠放完盆,又匆匆鑽回被窩裡。海英看著妹子頭發上剛剛落下的幾滴雨水,心疼地伸手給輕輕抹了去,溫柔地說到:“海棠,要不尋思著托人再找個人家。你看這下雨屋漏了,要是家裡有個男人多好哇。”
海棠望著姐姐,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如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滾落。她此刻內心五味雜陳,真不知道該如何對姐姐訴說自己的心聲。
她恨她爹,就因為那一頓酒,便草率地把她嫁給了楊三爺家。她常常想,要是當初沒這檔子事,也許就和姐姐去了北平,也許憑借自己的努力,現在也是個老師,根本就不會成為寡婦。
她愛文之武,可他卻是個土匪,注定無法與她過上安居樂業、整日相守的平靜生活。但他對自己又是真心實意的,把自己的積蓄都毫無保留地拿出給她翻蓋新房。
海棠淚眼汪汪地看著姐姐,心中揣測著姐姐大概聽說了她和文之武的事情。海英一隻手抓住海棠的手,另一隻手用枕巾不停地給妹妹擦著眼淚,那動作輕柔而又充滿憐愛。
過了好一會兒,海棠停止了哭泣,把頭深深地埋在姐姐懷裡,緩緩說到:“姐,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們倆已是夫妻,拜了天地,這房子都是他出錢買的材料翻蓋的。你看,他還給了我結婚的戒指、鐲子。”海棠說完起了身,從炕上的躺櫃裡翻出一個小紅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給海英看。
海英看了看,輕輕摸著妹妹的臉頰,憂心忡忡地說到:“海棠,姐姐知道你命苦,可是你跟了他,要是被楊家大院知道了,你在這村子上可咋活啊?”
“姐,我知道,我不可能和他光明正大的生活,他是衙門通緝的要犯,是楊家大院的仇人,要殺他的人很多很多。可是,姐啊,我們倆是真心相愛啊!他曾經和我說,這蓋房子錢本來是他準備將來殺光了地主惡霸,等到世道變了,娶媳婦蓋房子用的,現在他毫不猶豫地拿出來了,我知道他是一條心對我了,我就是被楊家五馬分屍,被衙門抓了坐了大獄我也認了。姐,你說我一寡婦就是再走道,能碰上這麼好的男人嗎?”海棠說著,聲音顫抖,淚水再次湧出,又抽泣了起來。
“這世道是黑暗啊!他說的對,隻有殺光這些黑暗的舊惡勢力才能有幸福生活。聽一個朋友說,在陝北延安,婚姻自由,就是父母包辦,換了生辰八字,定了婚約下了聘禮的,在那裡,都可以作廢,再去尋找自己心上人。像你和他的這種情況,在那邊都是光明正大的。”海英小聲地貼著海棠的耳朵講道,聲音壓得極低,仿佛生怕被這黑暗的世道偷聽了去。
“真的姐,那這房子不蓋了,我到那邊去再蓋。”海棠的眼中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未來的曙光。
“那邊遠著呢。”海英的臉上滿是憂慮和無奈,那深深的皺紋仿佛刻畫出了她內心的愁苦。
“那怎麼辦呢?我和他就得偷一輩子人啊?”海棠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不甘,雙手緊緊地揪著被子,那用力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難道我們就隻能這樣躲躲藏藏,永遠見不得光嗎?”
“是啊!該怎麼辦呢?什麼時候推翻這個可惡的黑暗社會,就好了。”海英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希望的曙光。
“姐,我上次聽翠花提起過,說凡是鬨造反的要殺頭的。”
海英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後,突然問到:“那你們倆真願意就偷偷摸摸一輩子?”
“那怎麼辦呢?我天天盼他來,盼他能天天守在我身邊。可是,他總是半夜來,半夜走。”海棠的聲音充滿了哀怨和無奈,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雙眼,“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海棠,姐今天和你說的你千萬不能和任何人說,一說咱姐倆就有可能被抓起來殺頭。記住了,天不早了,該睡了。”海英再次叮囑道,語氣嚴肅而又充滿關切。隨後拉過被子,輕輕地為妹妹蓋上。
姐妹倆在這無儘的黑暗中,懷著對未來的迷茫和恐懼,漸漸睡去。那夜的黑暗仿佛要將她們吞噬,而她們隻能在這壓抑的氛圍中尋求一絲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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