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武走後,海棠呆呆地靠著炕牆坐著,一直到天亮。她惦記著進城的文之武,萬一被保安隊發現了,抓住了,那可咋辦呢。海棠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塊巨石壓著,沉甸甸的,沉重得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海棠下意識地捋了一下略顯淩亂的頭發,就在她側臉的瞬間,從那窄窄的窗戶縫裡,她瞧見一個身影佇立在大柳樹下。海棠眯起眼睛,定睛仔細看了一下,原來是村裡聲名狼藉的劉善人。劉善人拄著那根雕花的拐棍,耷拉著一張長臉,那神情就像剛死了親人一般,一副哭喪樣。
海棠一見到劉善人,心裡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不知劉善人拆了她的房基,接下來還會乾出怎樣傷天害理的壞事。
劉善人便急不可耐地趕緊從左衣兜裡掏出了一包銀元,扔了右手的拐棍,雙手顫抖著遞給海棠,聲音顫顫巍巍地衝著海棠說到:“海棠,大人不計小人過,都是我劉善人的不是,那天我說的話不對,該掌嘴!”說著,他竟雙手開弓,用力地抽打自己的嘴巴,那啪啪的聲響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刺耳。
海棠滿心困惑地佇立在原地,全然不知究竟是何種狀況,沒有接他的錢。
劉善人一見海棠毫無反應,趕忙彎腰放到海棠身後的台階上,轉過身說道:“海棠,這是100塊光洋,乃是賠您陰磚的錢,求您饒我兒一命。”
“你兒怎麼了,昨日不還威風凜凜的嗎?”海棠不由自主地說道。
聽到海棠的回應,劉善人的臉上驚恐之色愈發濃重,愈發用力地抽打自己的嘴巴,口中還不住地念叨著:“哎喲,海棠姑奶奶,求您大發慈悲,放過我全家吧!我罪該萬死,我罪該萬死!”
海棠見狀,更是一頭霧水,心想這昨天還橫行霸道不讓工匠們開工重砌房基的劉財主咋的啦。
海棠沒有理他,繞過劉財主徑直往老宅走去。劉財主見海棠仍未理他,以為海棠記恨於他,於是慌忙撿起拐棍,另一隻手撿起那包銀元,可憐巴巴地跟在海棠的身後,嘴裡哀求著:“求求你,海棠,行行好,放過我一家吧!”
街裡過往的鄉親見此狀,無不覺得好笑,也都很納悶,心想這昨天還讓七個兒子大拆海棠房基的劉財主咋一夜變了個人呢,於是都駐足看著。
劉善人見如此鄉親都瞪著眼睛望著,於是一下子竄到海棠前麵,一轉身撲通跪下了,像啄米的雞一樣磕著頭,求著海棠。
海棠一下子被劉財主堵住了去路,又見他在鄉人麵前如此耍鬨,老實巴交的海棠一下子臉紅到了脖根,她覺得劉財主這麼一鬨就像自己欺負了他一樣。海棠有些急了,她望著眼前像個活寶一樣的劉善人,終於說話了。
“劉財主,你拆了我家新房的房基,不要我蓋房子,你還在大街上撒瘋耍賴,要我難堪,你是不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啊?”
“我的祖奶奶,您千萬彆這樣說,讓彆人聽見了,我家可就絕戶了。”劉善人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海棠,哀求著。
“我咋讓你家絕戶了,明明是你不讓我家蓋房子,可你在鄉親麵前說我孤兒寡母的不讓你家活,這是哪的理兒啊!”說著,海棠也趴在街邊的牆上嗚嗚地哭起來了。
圍觀的鄉親們越來越多,大家一看這架式可有是都覺得納悶。楊二爺這時恰好從自家胡同裡出來,見到此狀,便拄著拐棍上前,問到:“海棠,這是咋回子事啊?”
海棠聽見楊二爺問話,轉過身來,低著頭還是嗚嗚地哭。
劉善人一看楊二爺站在了眼前,趕緊一把抱住了楊二爺的大腿,仰著臉哀求到:“二爺,求您幫我說個話,我劉善人錯了,我不是人,我不敢欺負海棠了。她願意蓋多高房子就蓋多高。”
楊二爺也是一頭霧水,心想這海棠可真厲害,一個寡婦居然讓家裡養有七個兒子的劉善人當街下跪,可是了不起的本事。
楊二爺其實早知道劉善人欺負海棠的事情,按說作為當家的老人,或是族長的身份,應該站出來找劉善人理論一番,可是楊二爺是什麼人,是無利不早起的主兒,一直就揣著明白裝糊塗,一個頭都沒探。今天,這是沒招了,一早出了院門要到鄉公所去辦事,不成想遇到了當街這一幕。大家夥都看到自己了,作為水澱村最有威望的楊二爺,不說句話是不成了。
“我說劉善人啊,不是二爺我說你,你個大老爺們,還有你那七個虎虎生威的七個兒子,合起來欺負人家海棠孤兒寡母的,你以為老楊家沒人了嗎?你要是再欺負楊家人,你就該絕戶。”楊二爺一邊說著,一邊舉起了拐棍敲打著劉善人的腦門。
“二爺,您打吧!我劉德貴咋忘了楊家大院這麼一大家子人,我不是人,我咋也忘了二爺您的麵子啊!就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我也不該欺負海棠她娘倆啊!”劉善人眼巴巴地望著楊二爺陰沉的目光。
楊二爺不再敲打劉善人帶著瓜皮帽的腦袋了,抬頭對著海棠和顏悅色地說到:“海棠,得饒人處且饒人。德貴這不也當著鄉親們的麵子認錯了,這事就算了,這錢賠的也是真不少,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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