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洛道的雨下得好大好大。
盧林和三叔跟隨著商隊冒著雨在洛道上前行,這雨來得有點突然,而且這一段路沒有躲避的地方,已是秋涼時,這雨來得大來得急,好在前麵三四裡左右有個涼亭可以避雨。商隊常年走這條道,各處停歇地方險隘之處也是熟稔。
來的時候盧林跟著三叔在那歇息過。那是個大路口,盧林歇息的時候記得三叔說過,往西南去是益州,西邊是蕃地,那天他們是從東南方向來的,隨著商隊稍事歇息吃了點乾糧繼續往北邊洛城趕路,沒有閒暇工夫。
大半個時辰後趕到涼亭,盧林這回繞著亭子仔細看了看,亭是六角亭,正麵橫額三個字隱約可見其中兩個字似乎是“秋雨”,正麵兩根支柱的字跡已斑駁脫落不可分辨。涼亭一丈五見方,南邊延出帶著三丈來長的長廊。
亭子後麵是竹林,竹葉在風雨裡飄搖,看著碧綠晶瑩甚為賞心悅目,彆有一番景致。亭子裡麵已經有十數人在歇息,分做幾處各自歇息,都是三三兩兩一夥的趕路行人,西北角有三個人弄了點乾柴禾燃著火烘烤著濕漉漉的衣物。商隊把馬匹貨車安置好,停放在廊道外,眾人就在廊道歇息。
這是盧林第一次出遠門,跟隨三叔應早年離開鋪子闖蕩到洛城的萬成萬師兄之邀而去。聽說師兄現在在洛城比較得意,早幾年闖下了不小的名頭,人稱“石刀”萬羽。據說這個綽號是說他刀法很穩,做人做事也很穩妥。
這些是路途閒聊中三叔說給他聽的。後來萬師兄娶了洛城墨雲軒大掌櫃的千金,育有一女,小名叫筱筱,闔家上下都寶貴著這個小丫頭。上個月廿六就是六周歲,洛城六歲的孩童家境尚可的已經可以去私塾或書院了,家境富裕的會請西席。這趟就是去洛城看望萬師兄,萬師兄還在靜室和單獨三叔密談了兩個多時辰。
三叔是鋪子裡的丁三叔,具體年歲不清楚,約莫五十多的樣子,盧林打記事起就跟著三叔,在鋪子裡聽見的都是大家喊三叔、丁三叔。外人喊三掌櫃、丁掌櫃。鋪子裡也隻有一個三叔。平常管事都是嚴厲得很,旁人都說三叔難以親近,盧林這次出門卻覺得三叔似乎變得很隨和了,似乎在哪裡都很快可以融入進去。
這趟洛城之行三叔就帶著盧林一路跟隨不同商隊、鏢隊、船隊輾轉行走,三叔和不同的隊伍似乎都說得來。這時盧林回頭就瞥見三叔在火堆旁烘烤著衣服已經和人家聊上了。看見盧林看了過來,三叔就喊道:“阿林,過來烤烤。”
盧林應了三叔一聲,準備過去卻覺得肚子有點饑餓,到商隊那從包袱裡拿了七八個番薯跑去竹林裹了點泥巴跑到火堆旁,對著三叔說道:“三叔,有點餓了。”
三叔笑了笑道:“烤吧,一會給幾個叔叔一起吃。”
在家鄉,到了出番薯的時節,做飯的時候用點禾草灰裹一下塞進灶膛火堆下麵,有番薯的日子,盧林晚上飯都少吃一碗,就惦記著晚上可以吃這烤番薯。
那三人溫和的看著盧林,也是略帶笑容。盧林把火堆架高,底下空了約半尺,把裹著泥巴的紅薯塞底下了,再弄了點泥土灰燼攏好就蹲在三叔旁烤著。
三叔和那三人閒扯著一些市井閒話,盧林挨著三叔烤著火,看了看三人烤火的人,聽口音似乎像是三叔說過的西南一帶的人,個頭不高,臉部略微扁平,膚色也偏黑,手臂不長,手指長,指節略顯粗大,顯然是練家子。三人年歲相差不大,三十餘歲的樣子,中間一人的人中留著小胡子,他左手邊的人瘦小黑一點,右邊的相對略微白胖。三人旁邊的包裹長條物品,盧林直覺那是劍。江湖行走,無論鏢隊商家旅歸,人多人少,都會攜帶著刀劍棍棒,世風如此。
沒一刻鐘,東南路方向隱約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亭內的人都抬頭看向東南方向,隻見風雨中一騎分不清顏色的馬速度極快,直奔涼亭而來。
還沒有十息的工夫,前麵的馬匹已經奔至涼亭了,馬上的人看著也搖搖欲墜此時烤火的三人中間那人猛的站起來,說道:“是趙二哥。”
三人起身躍出亭子,攙扶著馬上的人下馬,快步走向亭內。
三叔站起拉了一下盧林,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位置。卻見馬上的人走近火堆一個趔趄半轉身,背著的包裹和劍直接撞到了火堆,一時火花四濺。那三人連忙扶穩,讓那人就著涼亭柱子長條凳倚靠著。
這時盧林見那人看上去約莫四十餘歲,臉上是斑斑點點的泥點和血跡,相貌看不真切,衣服已經是分不清顏青色還是黑色還是彆的什麼顏色了,濕漉漉的黑乎乎的夾雜著泥巴,背上,在剛才一個趔趄的時候,看見已經是雨水血汙泥巴混著一起了。
小胡子從包裹裡拿出汗巾把那人一邊擦拭一邊問道:“趙二哥,你這是遇見何事,竟落得此等狀況。”
那趙二哥四處掃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但是見到了三人,還是振作起了精神,對著小胡子說道:“前幾日托人傳訊約了你們在此相見,確實有事相求,我們相識十多年,這次事發突然,我一人恐麵對不了,不得已求你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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