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盧林就和三叔騎著那兩匹馬出發了,在街口吃過早點,買了點饅頭帶上。馬上各放了個水囊和鬥笠,三叔依舊挎了個包袱,盧林則被三叔指定背了木匣,匣中裝著那杆槍還有五姑姑的幾本書和紙筆。
先到永和,然後坐渡船過河,上了岸,三叔帶著盧林往右去,左邊是去青原山。一路沿江而行,三叔對道路看來甚是熟稔,走到一個叫張家渡的地方,略作歇息,據說此渡口當初為張家義渡,義渡之舉深得附近兩岸十裡八鄉喜愛,於是來此之人愈發多了起來,此處也繁華了起來,逐漸就簡稱張家渡了,張家渡依水傍山,北麵的山名西華山。
喝過茶三叔帶盧林上了西華山,山並不高,山頂釋道並存,一座西華山寺一座西華山觀分立左右,互不乾涉,山頂縱覽俯瞰,隻見三江並流,三叔指著三條江水告訴盧林,偏西方向那是富水,偏東南方向是瀧江,二水在此彙入大河,形成了三江並流之景。
從西華山下來,沿富水繼續前行,過值夏、文陂、渼陂,在午時到了一個叫淳化鄉的地方。三叔在鄉裡找了個壽才店買了些祭祀用品,然後帶著盧林往南邊村落前行了一刻鐘左右,就見此地鬆柏森森,此時正是正午時分,進入頓覺清涼,再往前行遠遠看見一座大墓。
到得此處,此時三叔下馬肅整衣冠,拎著祭祀用品緩步沿階而行,盧林也感覺整了整衣服跟著三叔,途徑三座牌坊,第一座中間刻有‘仁至義儘’四字,第二座牌坊中間刻有‘義坊’二字,第三座牌坊中間刻三字‘忠烈坊’,兩旁立著不少砂岩石俑、石馬、石羊、石獸的雕像,盧林看著心中疑惑不已,待得走近,盧林一看墓地,方圓兩丈左右,墓高約一丈,上下兩層,再細看墓碑,頓時大驚。
隻見墓碑上刻著‘宋丞相文信國公天祥之墓’,三叔已把祭祀之物都擺放齊整,恭恭敬敬地叩拜,盧林不懂這些,隻跟著三叔恭恭敬敬的做了一遍。
三叔叩拜完,肅立墓前。
盧林正好細細觀看墓碑上的刻字,正麵旁邊還有幾個字‘文升泣石’,兩邊四塊青石碑分彆刻著‘捐軀柴市永葆節操,碧血長弘傳正氣;埋骨青山儘忠邦國,丹心映日譽磁針’,‘生當報國死不低頭,誌可淩雲文能載道’。砂岩模糊不清,但是盧林看見兩三個字就知道那兩句,書院夫子常常念叨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叔這時又繼續走向墓地的上層,盧林跟了上去,依舊跟著三叔恭恭敬敬叩拜祭祀。三叔祭祀完了,肅立靜默,盧林繼續看墓碑刻字,橫批‘古誼忠肝’四字。中間青石板刻有‘大義精忠,光照汗青,成仁取義,乾坤正氣’四句。兩邊砂岩刻的是‘天賦忠烈千秋誌,祥賜英名萬古存’。最外兩邊‘南宋狀元宰相,西江孝子忠臣’。
約莫一刻鐘後,三叔轉身緩步會走,盧林趕緊跟上,一路回走,那三座牌坊中間北麵還有刻字,第三座刻著‘精忠’二字,第二座刻有‘大義’二字,第一座則是‘浩然正氣’四字。
回到馬匹處,三叔牽馬在一旁大鬆樹下休憩。
盧林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裡就是文丞相的墓地?”
三叔神情已經平靜,點頭說道:“嗯,沒錯,此地不遠就是文家村就是文丞相故裡。”說著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村落。
盧林又問道:“下麵那碑上‘文升泣石’是何人?”
三叔說道:“這些事講不清楚了,對錯誰又知道?幾百年過去了。文丞相隔世諡號‘忠烈’,數百年來為世人景仰,當年宋亡,身死就義,殺身成仁者無數,唯文丞相被公推為首,毫無爭議。縱觀有史以來,忠臣、孝子、狀元、宰相集於一身者,唯文丞相一人已。
傳言文丞相身死後衣帶之間留有絕命書,寫著:吾位居將相,不能救社稷,正天下,軍敗國辱,為囚虜,其當死久矣!頃被執以來,欲引決而無間,今天與之機,謹南向百拜以死。其讚曰: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惟其義儘,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說著三叔拿著水囊喝了一口水,歎息著接著說道:“當年文丞相自請致仕,後聞元兵南侵,就在這裡儘散家財,募軍勤王。丞相妻女被俘,母親和兒子都在勤王中遭遇瘟疫病故,這個文升是他弟弟的孩子過繼給丞相的。文丞相從容就義,視死如歸,是為千古一人,隻是這個繼子後來卻為元官……”
盧林聞言極為吃驚,他不清楚這些舊史故聞,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不是給丞相…那啥…抹黑…那啥…丟臉麼?”
三叔歎息道:“個中緣由不清楚,非是當事之人說不明白的,當初文丞相身死,訊息傳來後,就立了一個衣冠塚,後來也是這個文升扶柩回來將文丞相葬於衣冠塚之上,這個墓地兩層由此而來。唉,人心最為難測,說不清楚…說不清楚…”
盧林聽了默默無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