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魚沒敢耽擱太久,半路下了車收拾妥當後就跑回了院子裡。
施工員們正收拾東西下班,陳一曲站在一旁監工,看見江小魚後說:“不省心的東西,又跑哪去野了?”
黑貓警官蹲坐地上一臉無辜聽不懂的樣子咪了一聲。陳一曲冷哼:“馬上就要吃晚飯了,不洗乾淨不許吃飯!”
……江小魚生無可戀地鑽進了一旁新購入的全自動洗毛器裡,忍受著機械臂怪異的揉搓和漫長的吹乾後,這才抖抖腳進了屋子。
經過白天那麼一場鬨劇,此時屋子裡一個傭人也沒有很是安靜。江小魚在樓梯口躊躇了一會,到底還是覺得反正自己是貓,喜歡到處亂跑也能說得過去,於是便朝著三樓跑了上去。
他做賊般探頭探腦,這裡聞聞那裡嗅嗅,然後鼻腔裡就有熟悉的冷香鑽了進來,像是白的幾近透明的蓮花在沉沉烏木上被撚碎,清冽中又揉進些苦味。
“洗澡了?”亱蓮輕輕笑了一聲。
江小魚順著視線抬頭,男人上身赤裸,下身隻圍著一條白色的浴巾,人魚線深深刻在小腹兩側,向下沒入密林。
他似乎剛剛擦過頭發,濕漉漉的發絲淩亂垂在前額,有著散漫慵懶的性感。他就這樣隨意地靠著門框,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原始的野性,仿佛一頭雄獅,吃飽喝足後在自己的領地內閒庭信步。
江小魚無意間瞥見周婉彤換衣服時隻覺尷尬,看見亱蓮卻覺得自己臉上發燙。他慌亂地低下頭視線不知該往哪裡放,心臟在胸腔裡瘋狂跳動著,都來不及慶幸自己現在是貓的模樣。
“吃過沒有?”亱蓮又問,見江小魚不答,整個貓都快縮成了一個球,帶著些壞心眼靠近問道:“寶寶這是怎麼了?”
“寶、寶寶?”江小魚被這個稱呼嚇到了,胡須抖了不停,喵的結結巴巴。男人越靠越近,近到江小魚體會到了肌膚的熱意。一滴水珠從亱蓮的下頜滑落點在了江小魚的腦門上,“答”的一聲,仿佛一道驚雷,在江小魚的腦海中炸裂開來。他瞬間炸毛,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像是一隻受驚的刺蝟。下一秒,他拔腳就跑。
然而由於過於慌亂,江小魚並沒有注意到身側的樓梯欄杆,“砰”的一聲,他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杆上,顧不上疼痛,又連滾帶爬地起來,四隻小爪子在地板上劃出一連串慌亂的爪印。
男人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低低的笑聲回蕩在房間裡,他並沒有追趕,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隻炸毛的小黑貓逃竄下樓,眼中盛滿著戲謔。
食不知味地啃完老管家準備的貓飯,江小魚一頭塞進了哈士奇的狗窩裡,好些時間才將心頭那股陌生而強烈的悸動給壓了下去。
月光如水,蟬鳴聲聲,江小魚從狗屋裡鑽出個腦袋,眼睛在夜色中像是兩個電燈泡,胡亂閃著朝地下室跑去。
他在換衣室裡找了半天竟然一件衣服都沒能找到……他又不想返回山腰浪費時間,乾脆忍著羞恥赤身裸體地坐在屏幕前操作了起來,反正沒人看得到,他自我洗腦。
隨著木馬程序的啟動,江小魚進了後台的管理頁麵,謝天謝地,亱家的監控清理周期是三個月,還來得及。
在這個案子裡,死者的屍檢報告在火災中被毀,屍體也因巨人觀狀嚴重未經常規流程確認便直接火化,因此,當這個案子的資料交到辦案處時其中並沒有關於死者具體死亡時間的確切信息,隻能根據死者最後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的時間和發現屍體的時間來推測出一個大致的死亡時間範圍。
江小魚無意識地輕咬著左手食指的指節,眼睛緊盯屏幕。屏幕中先是出現了管家的身影,他的身後引著兩個人,打頭的是那天看見的季妄安,跟在後麵的便是亱蓮。
兩人坐進了車裡,消失在庭院外的監控裡。死者最後出現的當晚,亱蓮和季妄安是在一起的。
江小魚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用力到下頜都繃緊出了一條線。“嘶——”他輕呼一聲,這一口咬得太重,指節處已經出現了淤血,他攥了攥拳,說不出來此刻心裡的失敗和沮喪感是怎麼回事。
他很信任自己的直覺,這是他從小便培養出的本能,從第一眼看見亱蓮再到後麵的相處,儘管知道對方是嫌疑人,但他依然選擇了跟著自己的感覺走,覺得他不像壞人。
直到屏幕上的畫麵生生地打了他的臉。
夜深人靜,時鐘的指針已經悄然劃過兩點,任憑夜色在窗外漸濃,亱蓮依然未眠。四下無人,他卸下了溫和有禮的麵具,臉上帶著薄薄的冷意,那是權力和欲望被滿足後的淡淡厭倦。
他靜靜坐在桌前,右手支著臉側,修長的手指輕輕扣著案台,發出有節奏的輕響。他不知道自己已經這樣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手指已經在桌麵上敲擊了多少次,直到在屏幕中看見了那隻小黑貓時,琥珀般的眼眸裡才染上了絲興味。在看見那隻小貓變成了一個俊美挺拔的青年時,一聲短促的笑,不可控般從他的唇邊溢了出來。
監控室裡的燈光昏黃,青年的皮膚在這片暖色的映襯下,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澤。透過監控,那是一種近乎通透的冷白,這讓亱蓮有些不滿,他回味起白天他倒在自己懷裡時,指尖輕觸到的肌膚,它是暖的,像白瓷般滑膩溫潤,而不是隔著屏幕這般冷。
“寶寶,你的膚色怎麼和毛色一點也不一樣呢。”他低語:“真想讓人扒開來,看一看你到底長什麼樣。”
三十多度的夜晚,江小魚愣是莫名打了個寒顫,他抬起一隻手搓了搓臂膀上的雞皮疙瘩,“一定是師父在罵我。”他的人際關係簡單到可怕,能想到的念著他罵的人隻有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