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兩手捋著臉上的淚水,打起精神說:“所以我不想翻案了。”
外頭驕陽似火,屋裡涼意襲人,江小魚低頭摩挲著褲兜裡的手機,那裡的錢連養活他自己都勉強。他想說可以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他們可以拿到賠償金的。可時間不會等人,疾病不會網開一麵。
他掉魂兒般回了亱家,陳一曲看他這樣忍不住心裡嘀咕,這是遇到了多大的事兒啊?又是這副一點活力沒有的樣子,耳朵都快垂地下去了。
經過那晚,亱蓮像是愛上了這種讀書活動,辦公間隙裡他將江小魚圈進懷裡,又拿了一本讀物。
可這小家夥明顯心不在焉,連往常的害羞勁都提不起來了,敷衍到就這麼歪在他腿上。
他屈指彈了彈貓腦袋,嗓音裡帶著模糊的笑意:“你還是第一個這麼不給我麵子的。”有多少人想要接近他而不可得,這裡卻有個傻乎乎的真把自己當貓的。
“可以試著多依賴我一些。”亱蓮捏了捏貓耳朵,“對著叔叔撒嬌也是可以的。”
耳朵的熱度越來越高,江小魚總算是如他所願不好意思了。他慌忙躲開亱蓮作亂的手,不讓其再繼續揉捏,兩爪按在結實的大腿上,隔著絲滑的布料,肉墊感受到了熾熱而有力的觸感。
這男人的體溫高到灼人,單看外表絲毫無法將他和這溫度聯係起來。掌下的肌肉緊實而有彈性,他沒忍住張合著爪子踩了幾下,嘴裡不自覺地發出了些呼嚕聲。
聽到男人短促地笑,他恍然驚醒,猛地跳腳竄上桌子,炸著毛嘴硬道:“貓做這種行為是很正常的!”他給自己的舉動找著理由,沒什麼道理地把鍋甩給亱蓮:“都怪你!這麼熱的天你體溫這麼高,燙得貓爪子不舒服!”
亱蓮不戳破,輕笑著叼起一根雪茄,沒有點火,濕漉漉地含在唇間:“總算是有點貓的樣子了,這幾日見你精神不好,叔叔屬實有些擔心。”
他修長的手指擦了兩根火柴,橙黃的焰火在指尖明滅,映照著他琥珀色的眼眸,如太陽中心的一團烈焰。
亱蓮將雪茄湊近唇邊,深深吸了一口,他微微低頭,雙唇輕啟,對著江小魚緩緩吐出一縷青灰色的煙霧。
江小魚是非常討厭煙味的,兒時家裡總是充斥著李壽平抽的劣質香煙味,嗆人到難以呼吸。可這時,他竟覺得這氣味裡夾著鬆木染雨般的濕潤感,醇厚的皮革味縈繞在他鼻尖,如同一個溫柔的邀請,引誘他步步靠近。
他感到有些暈眩,仿佛被這氣味所迷惑,低聲說:“他叫周旭,他成績很好,鬆大很難考的……”他說著他所知道的周旭的一切,“可是因為沒錢看病,他的家人準備放棄翻案了。”
亱蓮沒有說話,他當然沒有說話,江小魚自嘲地想,怎麼會有人聽見一隻貓的叫喚呢?
煙霧在兩人之間流轉,他抬起頭,在男人迷離而深邃的眼底看見了自己。
“小家夥,你想要什麼?”他問。
江小魚有些迷茫,像是迷茫於他為什麼這麼問,又像是迷茫於這個問題的本身。其實一開始,他是不大想接這個案子的。
亱蓮似乎被他茫然的表情取悅了,他將吸了一半的雪茄搭在煙灰缸裡,嗓音因煙侵而沙啞:“慢慢想,叔叔會聽。”
江小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根雪茄上,煙嘴處還殘留著亱蓮唇邊的濕潤,他慌亂地移開視線,也不敢再去看亱蓮的臉,跳下桌子出了書房。
第二天金戈來電話時,江小魚少見地盯著手表響動發呆,他有點害怕接起時會聽到不用再查了的指令。
直到金戈又一次打來,他才按下了接聽。
“你是不是去找了周旭的家人?”
江小魚以為他要責怪自己,抿了抿嘴,悶聲說是。
“哈,對方決定繼續上訴了!”金戈的聲音裡帶著些解氣。
“為什麼?”江小魚微怔,不知發生了什麼讓那個老人又改變了決定。
“說起來……”金戈頓了一下,“這事兒和亱蓮還有些關係。”
江小魚心裡一緊,抬起腦袋忙問:“怎麼又和他扯上關係了?”
“亱氏集團下麵有個慈善基金會,不久前剛和鬆市官方達成合作協議,主要目的是援助那些在案件中失獨的家庭,為他們提供法律援助和經濟幫助。而恰好,他們看見了周旭的案子,決定資助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