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妄安不是小孩子,誰會因為一本書就去自首呢?
他是這麼想的。
可當他真的讀了下去,他看見拉斯柯爾尼科夫在走投無路之下蓄謀已久的犯罪,他看見他精神崩潰和感召下的新生,他突然與之共情了。
他從小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與拉斯柯爾尼科夫天差地彆。可鬆市出生顯貴之人多如牛毛,憑什麼他隻靠著季家的名頭便能在鬆市徜徉?
因為他的哥哥姓亱,他叫亱蓮。他與他一母同胞,亱家本該也是他的母族,可他們看他宛若看著一個垃圾。
他有些茫然,茫然於自己為何不被亱家待見,彼時奶奶安慰自己,她咒罵亱家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又說他的父親就是因為亱家不出手才含恨而死。
見奶奶和媽媽對待亱蓮十分苛責,他的心裡詭異的平衡了。可這種平衡沒過多久又被打破,亱蓮從槐城來了鬆市,嗅到味道的沈挈借著由頭接近了自己,隻為在亱蓮麵前為投資拉票。
他想證明自己不止是亱蓮的弟弟,自己不比亱蓮差,隻是這個證明的方向出了問題。
他和拉斯柯爾尼科夫沒有一絲相像,卻又何其相像。
江小魚趕到醫院時季妄安還在手術室裡沒有出來,亱蓮站在亱闌身邊,如立著的一座高山。
他看了看,見對方沒注意到自己便低頭走到金戈身邊問:“師父,情況怎麼樣?”
“還算穩定。”金戈拍了拍他的腦袋,隨後帶著些熟稔地攬上他的肩膀,“刑偵那邊已經動手了。”
“這麼快?”
“不快,”金戈淡淡地說:“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得足夠久了。”雖然關鍵證詞還需要季妄安清醒才能指證,但沈挈明顯狗急跳牆,雇凶撞了季妄安,現在被刑偵那邊抓住了這件事的把柄。
“即使暫時不能定他謀殺周旭,光是這一項指控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金戈壓低了嗓音:“過幾天便偷偷溜走吧。”他話音剛落,敏銳察覺到了一股視線,他驀地轉頭,撞進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睛裡。
他是一名警察,更是獵豹變形人,直覺敏銳非常人所不能比,那一瞬間的對視讓他生出些被獵食者注視著的錯覺。金戈感到自己的手心滲出了冷汗,他的神經繃緊到讓江小魚都察覺出了異常。
他有些不解地喊一聲:“師父?”
“江警官,好久不見。”亱蓮彎了彎眼睛走到兩人身旁,“江警官今天也來查偷東西嗎?”
江小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在那雙好看的琥珀色眼睛裡看見了促狹,他耳尖冒出一抹紅,低著頭不敢看他,“不是,我來……”
金戈趕緊給他補了圓場:“這是我徒弟,正好帶他學習一下處理這種情況。”他按下心中疑惑,裝出一副對於兩人認識而感到訝異的樣子,“亱先生和小魚是怎麼認識的?”
“嗯——”亱蓮略微垂眸看向江小魚的腦袋,黑夜般的發絲間有著個圓圓的發旋,“亱家不久前丟了個東西,報案後是江警官處理的。”
兩人客套地交談了幾句,金戈心中被猛獸注視之感始終揮之不去,這種感覺和那人給自己的壓迫感太像,讓他心生一股煩躁:“小魚,這邊交給你了,我先回局裡一趟。”
江小魚看他走得風風火火眼中茫然,隻是人前他一慣安靜,便靠在牆邊看著手術室的方向。
“江警官一直這麼冷淡嗎?”亱蓮輕笑一聲。
江小魚不知怎的一麵對他就不太自然,見人靠近他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亱先生有事嗎?”
亱蓮看他故作鎮定心裡好笑,明明耳朵紅得滴血,臉上還一副我很平靜的樣子。見一旁的亱闌將探究的目光落了過來,他也沒心思再逗弄這人,便問:“車禍嫌疑人已經確定了嗎?”
說起正事江小魚醒了醒,剛準備開口便聽亱闌問:“是不是沈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