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一說，柳主任還真是把人家害慘了，還讓這個鄉下土小子占了便宜，得了錢還不說，還動不動吃人家的豆腐，還要人家說對不起，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指的就是王靚同學了，怎麼說，她也算是我的師妹了。”他並不太清楚吃豆腐的具體含義，不過，聽師範同學說過不少，應該就是指那個意思吧。
“說你老實，也是假話啊，還知道吃豆腐，嗬嗬。要不然，你也買一輛？”
“哪有這個錢？想也不用想了。”說不想是假的，但那確實太遙遠了，他跟摩托車的距離，就跟自己與柳大雄主任的距離一樣，遙不可及。不時流行一句話嗎？“博一博，單車變摩托。”不靠賭博，不靠中大獎，哪能騎得起摩托？
“過不了多少年，你也就有了，在咱們農村，你又花不到哪裡去？糧食地裡種，柴火山上砍。不過，如果像王靚一樣花錢，那真是連單車都買不起了。你可能不曉得，她每個月花一百塊錢在學堂隔壁不遠的一家人那裡搭夥吃飯，這樣，包坐車，她一個月就花去了兩百六，再加上每個禮拜都帶不少餅乾零食什麼的給我們吃，我們都不好意思吃了，那剩下的二十塊錢，還夠得用？鬼都不信。”
“幸虧是女孩子，不用討老婆！如果是男孩子，那就是十足的敗家精！”他無法想象這樣的生活怎麼能繼續下去，父母繳你讀出書來，不就為減輕家裡負擔麼？還要增加家裡負擔，讓他們時時處處擔心，這怎麼對得起他們的養育之恩呢？
“也幸好是女孩子，改變起命運來，鬼都想不到有多快！”
“是啊，怎麼才教一個學期，就又調下來了，怎麼也要教滿一個學年來吧？”那時，雖然教師間多有議論，說是王靚終於從了柳大雄，於是，才被調到了中心小學，但是，具體是怎麼一回事，可能這個她的老領導會略知一二。
“其實啊，王靚一上來，沒過兩個星期，就後悔了，後悔不該意氣用事，搞成流放三千裡的這個局麵，這是她自己說的哈，哪有三千裡？五十裡不到。沒有電，天天晚上點蠟燭，還是我心好，給她報了銷，沒有書看，邊上也沒有年輕人，又怕有不三不四的人來搗亂，連看星星都要躲在房間裡。開始還要我住學堂陪她，這怎麼可能？我家裡農活都做不完，還有時間陪她？我也不可能呆在學堂裡乾瞪眼啊，另外，我一個老人家，孤男寡女地陪一個花朵樣的姑娘，也不合適啊。沒辦法，真的沒辦法，隻有慢慢地開導她，何必得罪這個土皇帝？後來，聽她也有那個意思了。我就加了一把火，一下子就搞成了，皆大歡喜。我跟你說，你可不能亂跟彆人說啊，這事兒隻有我們三個知道。”
“怎麼會呢？怎麼說，你還是我的加入組織介紹人呢，保守組織的秘密，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我以人格擔保。”
“嘿嘿，我相信你，你是考驗過的。開始啊，我先醞釀，隔三差五就叫人去敲門，當然是黑夜裡哈，臉上蒙上黑布，要裝就裝像來，隻敲門，不吭聲。當然，不能過火，過火就嚇死人了，隻敲一下就走，後來就不敲了，就在窗戶邊走動，在操場邊走動，在她的門邊走動，就是不說話，這叫此時無聲勝有聲，除了黑影隻有腳步聲。不過兩個禮拜，她就有點精神恍惚了，強烈要求到我家睡，這怎麼行，這不功虧一簣嗎？我跟她說，這肯定不行，老婆會把我打死，不過，我可以想辦法，叫柳主任協調派子所的來，抓他幾個，就不敢了。
她也毫無辦法。
正好，下個禮拜主任就要來學校檢查工作，當然，這都是我們商量好的哈，隻有她不知道。我就準備了我們鄉下釀的米酒，你應該知道，這米酒的性子，是喝起來甜，不知不覺就醉，醉起來就久，正好適合她。
主任也是性子急，快到學堂的時候，摩托車就摔進了人家的菜園土裡，這田埂小路也實在難騎，不能怪他，但看在他老手的份上，也確實是性子急了點，勢在必得，猴王靚同學猴得苦，才栽了跟頭。虧了村裡幾個壯漢幫他推了上來，幸好人沒事，洗了個臉就精神抖擻了，不愧是乾大事的人，一點兒也不覺得倒架子。
這一晚啊，燒了學堂三根蠟燭，費了學堂八斤米酒，就我們三個人唉，那兩個代課老師我已經支走了。豬肉、鳳爪、麂子肉、鴨肫子、花生、瓜子……，這些就不用去算了，才總算把他們兩個送進了她的寢室。又費了兩根蠟燭，才算完事，等他回我家。
那一夜的山風，比往日大了許多，紙窗裡的燭光，搖曳得特彆厲害。窗下懸崖上的楓樹葉子，劈哩啪啦地胡亂飛舞，像是主任主持開大會時下麵全鄉教職員工和優秀學生代表的盛大鼓掌，由下而上升騰，經久不息。
我在操場上來回走動，主任說這叫望風，這是不對的，風那麼大，在滿月的照耀下，學堂顯得那麼孤單，再大的聲響，誰都聽不見。
虧他喝得醉醺醺，還一定要騎摩托，我是不敢搭，他也不讓我搭，叫我支著手電筒，幫他照路。虧這田埂路那麼窄，這一次竟然沒有摔跤，隻是推得我的雙手酸疼。
這一夜，他的呼嚕聲特彆大。
然而，天剛蒙蒙亮，他就出發了，說是要趁熱打鐵，吃一個早食，這一次，他不要我陪了。
等我早飯後走到學堂，已經人去堂空。
走進她的宿舍，那股酒味和海鮮味，還餘音繞梁，經久未息。半杯米酒的下麵，有半張被酒沾濕的紙條。”
“怎麼還有海鮮味？哪裡買的？”他們學堂從來沒有吃過海鮮，這是他頭一次聽說隔壁學堂比他們吃得還好。
“你不懂！但你以後肯定會懂的！紙條下麵寫了幾行字，比她平時寫的字要大一半。”
“酒酣胸膽尚開張！酒後的字，一般比較豪放！”他認真地解釋道。
“什麼開張？這幾行字一寫下去，我的老臉都刷地一下子全白了。”
“什麼字威力如此之大？”他緊張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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