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說在大人看來，小一輩的永遠是他們眼中的“小豆豆”，不想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怎麼樣，我也不矮吧？”力莉笑道，又補充一句：
“我看，我有你高！”又特意踮了踮腳尖，雙手伸展向上，來了一個白鶴亮翅，漸而合攏向天，搭了一個高高的雙天線。
“那就不是比我高了，比我兩個都高。”他笑道，心想，這真是比豆角苗都細長呀，如果再吃點肉，就會跟得上那位豆角蔓下的姑娘了，這年代，真是生活質量好多了，餓不著，累不著，才能自然而然地長得這麼高挑挺拔。
“我是說真的，要不——咱倆來比一下？”她走了兩步就過來了。還故意挺著她的小蠻腰，像一隻驕傲的公雞。
“誒，不用過來，不用過來，我承認你比我高就行啦，你高，啊，時間過得真快，長這麼高了。”
“沒有的事，說是說，肯定還是老師高嘛，不過，老師，你怎麼還是這麼瘦，比我都瘦，跟小學時沒有兩樣，都說外麵生活更好過了，怎麼——”力莉皺起了眉頭。
“唉，沒辦法呀，吃肉也不長肉，跟在石峰時一模一樣，沒有變化，你猜，我有多少斤？”他麵露憂愁。
“一百斤？總有吧。”她用手比劃了一下。
“沒呢，不過，曾經有過。我在師範時，就是經常一百斤，人家在我後邊跑步，都說我的後麵滾圓滾圓的，好有肉呢。”
“不害羞，還說後麵，誰看你後麵了？你同學也不是很懂事，好土呀，老師，你說，是不是？”
“是啊，這些同學亂說話，不過，證明那時候的我確實正常。因為，現在，不正常了。”
“那有九十五斤？不能再少了。”
“差得遠呢。”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單薄得就像燒火棍，什麼戴手表，穿長袖之類的，好像全都不合適，要溜下來了。
“看看我的！”她擼起手臂，“比你都有肉，還說你們不用乾活，我天天乾活都沒有你瘦。還比你吃的肉少。”
“是啊，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我老了，哪能比得上你們這麼紅潤酥軟的小手啊。趕緊放下袖子來，彆人看見了不好。”他怕同室的鐘老師進來，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哪有什麼老呀？不是叫老師就是老誒，都說了，你才大我幾歲子，我年輕，你就不老。再說了，你還沒討——”說到這裡，她突然沒有再說下去。
他臉一紅，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是啊，還沒兒沒女，怎麼能稱老呢，根據老古時的說法，至少應該要有孫子孫女吧，但年輕人都喜歡往老裡自稱，隻不過是對自己一事無成而歲月蹉跎的事實的謙虛說法罷了，越說老越謙虛，於是，老聲成了常談。
她的臉也紅了，好像比他還更紅。
她回到他批改作業的凳子上，推開荔枝，一本一本地翻看著她們班上的作業本，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彆人的作文，你不要看吧？”他怕她傳播出去，讓學生怪罪自己，特彆是女生，最忌諱彆人看自己的作文了，而他，卻最喜歡看女生的作文，字跡秀氣，文字細膩，情感純真，時不時透露一點小心思。
她沒有說話，也卸去了剛才的笑容，活像一位認真批改作業的女教師，如果戴上眼鏡的話，會更加神似。
他走了過去，看她在看什麼。
“不要看我在看什麼！”她快速地合上了作業本。
他抱歉似地說道：
“不是我不要你看作文，而是——”他瞟了瞟門外，繼續說道，“而是怕我同宿舍的鐘老師發現了不好，說我讓你看彆的同學的作文。”
“嗬嗬，鐘老師？我才不怕他呢，郭小玉天天找他，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嘻嘻！”她抬著頭，大膽地望著他。
“哪個郭小玉？”他吃驚地問道。
“嗯，袁老師也會裝瘋賣傻？嗬嗬，嗯，老師也不老實，我知道了。”力莉掰著手指頭，歪著嘴角笑道。
這不是冒犯自己嗎？這，這，他急地敲了兩下桌子：
“你這是說什麼話？我知道哪個郭小玉？你，你——”他氣得跺了兩下腳。沒有跺第三下的原因，是怕驚動二樓的女同事們。她們驚得很，很容易找上門來的。如果發現了自己跟女學生鬨這麼大的動靜，還不冷言相譏，風言風語？
“噓，小點聲！”她倏地站了起來，湊著他的耳朵說道：
“小聲一點，不要被鐘老師聽見了，說我們說他壞話。”
力莉回頭又瞄了一眼門口，神秘兮兮地說道：
“就是那個天天給他批改作業的那個女孩，胖嘟嘟的那個！”
說著，在胸前描劃了一下，差不多像一個半圓了。
“哦，是她呀，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名字呢。”他想起了那個圓嘟嘟的女孩。
這力莉，作文不會寫，這半圓的一劃，還真是形象。不僅胸脯圓嘟嘟，臉形也像十五的月亮差三天，後麵也是圓滾滾的，話雖不多，肉到處都是，可見外麵的女孩，有的生活條件的確很好，營養豐富，溢於外表。
他從來沒聽過他們聊天，所以今天力莉不說，他還真不知道她叫郭小玉，說起來也是，這郭小玉有事沒事就喜歡往他房間跑，雖然很多時候是在靜靜地改作業，但自己靜靜地坐在她旁邊，好像是要故意窺探他人隱私似的，即使批改作業，心神也難以平靜，所以他是經常會離開宿舍的，方便他們交流，以表明自己的大度。這女孩也是，從來不叫他，也不叫她的鐘老師，都是默默地來，默默地走，他有時也很奇怪，他們是怎麼配合得那麼默契的。女孩麵無表情，見他也不臉紅，也不害羞，該乾什麼乾什麼，改作業啊，摳手指甲啊，洗衣服啊，剝瓜子呀，有時就默默地看著窗外，不知道她在望什麼，有幾次，她竟四仰八叉地躺在鐘老師的床上，死盯著天花板，令他臉紅心熱，隻好無奈地退出，不知道何時返回才合適。
原來是她，叫郭小玉！
不過，她已然是初三了，力莉怎麼會認得外邊的女孩？
他突然間覺得力莉，有些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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