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長街,周慎黑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梁善如坐在他對麵,把他神情儘收眼底,無奈的叫他:“說好了都聽我的,您又生氣。”
“我人都來了,還要這麼憋屈,你辦的這是什麼事兒?”周慎真心實意覺得自己沒了用武之地。
昨天在長樂侯府打的那一拳多痛快,今天這都是乾什麼?
她說要靠自己,拿她爹娘的東西去當銀子都不借他的也就算了,跟梁氏族中這些貨色還這個態度!
周慎活了大半輩子,真是從來沒有這麼憋屈過。
“姑母給我送了信,最遲後天就到揚州了。”
周慎一愣,一時沒想明白:“這有什麼關係嗎?”
“您帶兵打仗,難道都是直來直去的呀?”梁善如笑著哄他,“反正從前爹爹跟我說兵者詭道,我一直記得。
天底下的人全都是一個樣,從一開始就徹底失去希望,和有了希望之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您說哪個對我來說更好?”
她如此說,周慎頓時明了,隻是蹙攏的劍眉仍舊沒完全舒展開。
梁善如見他態度平和下來,繼續道:“再說這些年長樂侯夫婦為了顧全名聲而接濟他們,就算給的不是特彆多,那也是真金白銀花出去的,到頭來這些人倒戈相向,他們夫婦是人財兩空,豈不痛快?
等咱們離開了,梁家這場戲還得接著唱下去呢。”
周慎緊繃著的麵皮總算鬆動,笑意漸漸蔓延開來:“我說你這丫頭鬼點子多,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要是依著我,隻管打的這些人一句話不敢說。
請了我來就是為了震懾他們的,還跟他們講什麼計謀不計謀。”
梁善如托腮看著他,一直等到他說完,她慢吞吞的問了句:“不是您怕我優柔寡斷,狠不下心來下狠手嗎?”
周慎好不容易掛到臉上的笑霎時間消失無蹤,良久正色道:“你真是聰慧過人。
但我不是信不過你,隻是這麼多年你受磋磨,我始終怕你被周氏養成綿軟性子,連給自己討公道都不會。
嘴上說的再厲害,真到事上又總存善念。”
梁善如其實不滿。
這種想法未免太小看人,哪怕是好意,她也並不想接受。
不過她麵上不顯,反而笑吟吟的:“那您現在知道了,睚眥必報四個字不是我隨口說說的,這些人真沒什麼好存善念。
您彆太小看我,我要真是您說的那樣,怎麼會給您和姑母寫信呢?
索性任由周氏拿捏我,不管是嫁李六郎還是彆的什麼人,我都聽她的就好,何必為自己爭取呢?”
周慎點點頭:“這回知道了,今後你要乾什麼伯伯都信你的。”
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哪怕他隻是嘴上說說,最起碼以後她都有話可說。
於是她心滿意足:“那您可記住了,往後再因為這個生氣,我要到爹爹的牌位前去告您的狀了。”
她或是有心,或是無意,反正周慎聽了這話沉默一瞬,旋即說了句一定記得。
梁善如把他眼底的慈愛看清後,到底彆開臉,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