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馬元從蘆葦蕩回到家的時候,馬建國正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抽著旱煙,一臉陰沉。
果然,馬元沒少一頓打。
馬建國倒不是反感馬元去找霍大山,他隻是恨自己生的這個兒子不爭氣,堂堂馬家的幾百年的木匠手藝學不好,將來馬家可咋繼承,祖宗的手藝可能就會敗在自己這一代的手裡。
尤其馬建國深感自己這些年下來,身體是越來越吃不消,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做出的木工東西也沒有以前那麼完美了。
馬建國為了這件事愁了很久了,那旱煙是抽了一袋接著一袋。
這兩日,深秋暖陽。
在茴鄉的麥地裡,遍地充滿金黃,隨著微熱的秋風吹過,漫山遍野的麥穗隨著秋風肆意地跳著舞。
要是從空中的視野向下看,就會發現,當太陽初升的時候,茴鄉的每家每戶都已經亮起了燈,家家早就起床,拽著蛇皮袋,推著小推車,向著自家的麥地而去。
這就是農家的生活,要麼起早,要麼貪黑。
而作為十裡八鄉,木匠手藝活兒最好的馬家,這兩日家裡的門檻快被踏破了,多少人都是來找馬建國租打穀機的,可是來的人太多,馬家僅有的十台打穀機根本不夠用。
於是,馬建國決定,等今年的秋季大豐收忙完,待到冬天的時候,就開始著手打造新的打穀機,留著明年用。
所以在前兩日,他才去林場看看木材,準備挑選些好的木材回來加工。
各家各戶都拿出好幾把已經磨得鋥光瓦亮的鐮刀,興高采烈一頭紮進那看不到邊的麥海裡麵。
對於久耕於田地間的農民而言,這個時候是最高興的,哪怕是烈日炎炎,哪怕是腰酸背痛。這些看得見的收獲,是他們一年下來,最有力的成果。
馬家也有將近十畝的麥地,馬建國早早地就請了有十幾個麥客,馬家畢竟是大戶人家,所以騰得出閒錢發工資,並且還管這些麥客一頓飯。
一般來說,像這些雇傭麥客的東家,都是本著能省則省的意思,能夠按時發放工錢已然不錯了,像馬建國這種還管一頓飯的,確實少見,故而,來馬家做工的麥客也是絡繹不絕的。
滿山遍野的麥田裡,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家第一個開始收割麥子,瞬息就帶起了全鄉的熱情,各家各戶紛紛抄起工具就直奔自己家的麥地,一頭紮進這看不到邊際的麥海當中。
馬建國手指頭淺,平日自己是基本不下地的,偶爾會在割完的麥地,坑坑窪窪地來回走上這麼幾趟。
在馬元小的時候,也經常跟著馬建國做這樣的事情,馬元曾問過馬建國,這是在乾啥。
馬建國說,得經常看看,不然都拿你當傻子呢。
馬元雖沒能理解這話的意思,但也無妨他抻著脖子看看那些麥客在麥地裡的位置,麵朝黃土背朝天,如同楔進木板的那些釘子一樣,極為紮實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