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宜年一路幫她把車開進地下車庫,他那會兒已經在心裡念了一遍《金剛經》,他讀博後期收不到數據,麵臨畢業壓力,焦慮失眠,在陌生網友的推薦下自費購買了這本讀博好物——電子版《金剛經》。
後來遇到事的時候就喜歡給自己念兩遍。
沒辦法,改變不了世界,就隻能給自己做心理輔導。
謝宜年今天也遇到一件大事:他麵對一個女人的時候緊張得喘不過氣來,腦子裡全是糊了水的漿糊,脖子上的東西變成了不會思考的擺設。謝宜年是沒吃過豬肉,但活這麼大,見過豬跑。
這叫動心的前兆。
二十八年,鐵樹開花。
宗夏槐可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她隻覺得謝宜年開車水平一般,刹車踩得太急,到地下車庫的時候,她胃裡在翻江倒海。
宗夏槐沒好意思說,人家畢竟是免費給她當司機。宗夏槐對謝宜年的心思十分坦蕩,她覺得謝宜年是個人還不錯的外科醫生。
至少還會因為連累她受無妄之災而覺得愧疚。
這是十分稀奇的事情,再聯想前兩次他請她幫忙拆台,無論成與不成,他都沒有把主任搬出來壓她,可見謝宜年在做人上沒話說。
雖然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會不會掉進這染缸裡,被同化。
宗夏槐看謝宜年,會想起以前的自己,過去她會為請了三天假而不安,覺得耽誤了科裡的工作,事實上,麻醉科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照常運轉。而現在,住院總給她放假,她就心安理得休息。
宗夏槐說:“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這事情和你無關,我也沒怪你。”她想她大約是懂謝宜年對她那莫名其妙的“愧疚”的。
其實宗夏槐不懂,謝宜年的性格和從前的她不一樣,而且謝宜年並不是第一年上臨床,作為八年製畢業的學生,他早就是臨床“老油條”了。
謝宜年聽見她說沒怪他,很高興,他的情緒傳達給宗夏槐,宗夏槐也鬆了口氣。總之,兩個人的腦回路不一樣,但又莫名地銜接上了。
車庫的燈忽明忽暗,宗夏槐看他幫忙把東西從車上拎下來,謝宜年是這麼說的:“我人都到這了,肯定是幫你把東西拿下來,你明天好好休息,就不要再勞累了。”
燈光打在他側臉上,更襯他優越的眉眼,宗夏槐心裡這麼想,便這麼問了:“謝醫生,你做醫生是為了什麼?為什麼選神經外科?”
謝宜年脫口而出:“以前不懂事,覺得聽上去很酷。”他實在是坦誠又可愛。
“那現在呢?”
謝宜年悲痛地說:“學醫十年,歸來仍是少年。”又苦又累又沒錢,離開醫學,誰還把二十八歲的你當少年。
謝宜年是不會和宗夏槐哭窮的,為著那一點男人對女人的私心。要是在師兄麵前,他必要說:“神經外科怎麼能窮成這個樣子?”
神經外科和心臟外科是外科裡培養周期較長的兩個科室,也非常依賴平台,小醫院根本開展不來,很容易賠錢,也收不到優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