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半,程亮來到作業線有人剛接班的車上,給師傅上根煙,說明來意,就開始練高低壓實驗。這也是替師傅做高低壓,師傅一般都會樂意讓他們練,師傅隻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練了兩遍,那位師傅到點要出庫,程亮就下車。看到後麵又來一台車,司機是他認識的霍師傅。霍師傅是前年考上的司機,第二關“逮”住九個“活兒”(假設的故障),都說他是“高手”,以前和他打過幾次牌,有一次和劉師傅一塊兒吃飯,他搶著付了錢。他走過去,笑著問:“霍師傅,剛回來?”霍師傅說:“喔,你想乾啥?”他走到跟前,給霍師傅上根煙,點上,霍師傅問:“想練練?”他笑著說:“都知道你是‘高手’,想請你指點指點。”“噯——‘高手’我稱不上,想練練可以,等一會兒,我先去打開關。”“我先去機械間看看。”“好。”霍師傅打完開關,叫程亮出來,合上閘,霍師傅把車動到前邊,斷電降弓,讓程亮先練著,他開始拖地,擦操縱台,他夥計擦轉向架。乾了有半個小時,霍師傅和夥計去退勤。退完勤,霍師傅上到車上。程亮又給霍師傅上根煙,點上,笑著問:“霍師傅,開幾點的?”霍師傅說:“今天還可以,跑了個快車,拉‘行包’回來的,三個半小時,一路‘殺’!”“一路‘殺’,真帶勁兒!我也拉過一回,真——過癮!霍師傅,你今年考技師了吧?”“考了,理論過了,準備考實作。”“實作考啥?”“還是高低壓靜止檢查,跟考司機一樣。”“難度不一樣?”“嗯……也差不多,競爭激烈。”“哦。”“現在練得咋樣?”“不行,不行,得靠你指點哩!一會兒我管早飯。我做一遍你給咱指導指導吧?”“行。”程亮就一步一步做,霍師傅給他講每一步的要點和可能出的“活兒”。講完一遍,程亮說:“今天真是感謝霍師傅了!走,去吃飯!”程亮斷電降弓拉蓄電池鎖好車門交了鑰匙,就和霍師傅去吃早飯。
霍師傅要了一個雞蛋餅,程亮讓加一個雞蛋,又要了一碗豆腐腦。吃過飯,程亮問:“霍師傅,你考第二關有沒有總結的資料?”霍師傅說:“可能還在,我回去找找。”“好,謝謝師傅,回頭請你吃飯。”“沒事,沒事。”
霍師傅回家,程亮又來到作業線,卻沒車,等了半個小時還是沒車,一打聽,才知道路上有一台車故障不能繼續運行等待救援,後麵的車全停了,他就回宿舍。
進了宿舍樓,經過平安宿舍,看見他宿舍門虛掩著,就推開門,看見平安盤腿坐閉眼在床上,程亮進來笑問:“平安,你是在練功哩?”平安睜開眼,見是程亮,又閉上雙眼,不說話。程亮又問:“你練氣功?”平安睜開眼,程亮問:“‘氣功是這樣練的?”平安笑笑說:“我剛開始學。”“跟誰學的?”“我師傅。”“練這有啥好處?”“氣功是靜功,心靜納天地。”“心靜納天地?厲害,厲——害!出語不俗,深奧,深——奧!”“氣功是靜功、靜修,我剛開始學,也說不全。”“你都是有家的人了,咋還待在單身宿舍?”平安沉默片刻,低聲說:“說實話,我不想搬走,在她家總覺得不自在。”程亮笑了,問:“後悔了?”平安說:“不是後悔,隻是……還想待在單身宿舍。”程亮笑道:“那就不退宿舍了嘛!想來還能來。”“那——說不過去嘛。”“那你就彆想恁多了,好好陪媳婦兒去吧。”平安笑笑說:“算了,還是搬吧,你幫我搬吧?”“中麼,那——中午管飯不管?”“管——嘛!”“算了,我才不去你媳婦兒家哩。”“怎麼?不想去轉轉兒?”程亮笑笑說:“那行,中午去混飯。”
平安讓程亮拿一個暖瓶,一個臉盆,他把幾本書裝在一個提兜,把幾件衣服和洗澡籃用一個包袱包好,放在踏板車中間踏板上,他騎車帶著程亮就去他的“新家”。程亮問他:“你咋不讓你媳婦幫你搬?”“不用,我都是每次下班少拿一點兒,多拿幾回就拿完了,今天是來洗澡了順便拿點兒。剛才見你了,想讓你去我家轉兒轉兒才讓你幫忙哩。”程亮說:“你現在可——以啊,不用買房,啥——都有了,隻剩下攢錢了。”“哎,其實,我住她家總覺得不自在。”“那當——然了,剛開始不習慣,時間一長就習慣了。”“哎,你現在談得咋樣?啥時候吃你的喜糖?”“我早——著哩,我準備先——立業後成家。”“好,有誌氣!準備打‘持久戰’?”“哎!沒辦法嘛!不能跟你比——啊!”
到平安家,金梅和母親都在家,熱情地招呼程亮進屋坐,給他拿煙沏茶,開電視。金梅問程亮:“你在機務段乾啥?”“跑車。”“司機?”“副司機。”平安說:“馬上就成司機了。”程亮說:“早著哩。”金梅問:“開火車很牛吧?”程亮說:“牛啥哩,不牛。”“你們工資高吧?”“也不算高,經常熬夜哩。”“火車好開不好開?”“好開。”“你們開火車在哪兒吃飯?”“都是叫班了自己帶。”“跑到漢康得多長時間?”“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有時候四五個小時就到了,有時候一整天還跑不到。”“鐵路上福利好,啥都發,發米麵油、火腿腸、乾菜、粉條,還發衣服、皮鞋,啥都發。”程亮說:“那都是我們的錢。”平安說:“發錢領導不能‘吃回扣’,發東西能吃‘回扣’。”金梅說:“你們鐵路上人都是‘小摳兒——’!”程亮笑笑說:“還能都是‘小摳兒’?”金梅說:“反正鐵路上人‘小摳兒——’多,一毛錢幾分錢都看在眼裡,搞價錢搞半天,還要多拿一根兒菜。”程亮笑著問:“平安以前買你菜也是“小摳兒”?”金梅笑著說:“他要是‘小摳兒’我咋能看上他?”看一會兒電視,金梅又說:“有一回我給那個人多找錢了,好像還是跑車的,就住在家屬區,我看見他數了數就走了。第二天又見他問他,他說他沒數,你說氣人不氣人?”程亮說:“你說是誰,我去找他。”“算了,那都是老師傅了,你找他也沒用,他也不會認的。我也不想跟他計較,我已經把他看扁扁兒——了!他再來買菜時我故意把價錢說得高高——的,他問我為啥賣這麼貴?我說我想賣這麼貴,白他一眼不再理他。”程亮說:“對,就應該這樣,對於那種人就應該那樣,不掙他的錢!”
吃飯的時候,程亮問:“咱叔不回來?”金梅說:“有事兒出門兒了。”平安拿出一瓶酒說:“喝點兒吧?”程亮說:“仰韶特曲,好酒!喝!反正今天又不叫班。”二人就喝開了。喝著說著,話就多了。金梅母親吃好去廚房收拾。
程亮和平安越喝越起勁兒,很快就下去半瓶多,程亮滿臉通紅,有點兒頭重腳輕,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平安說:“平安,你比我運氣好,找了個好媳婦兒!”金梅不好意思,裝作沒聽見看著電視。平安說:“也是緣份,人跟人之間靠的就是緣份。你看人家張軍,傳銷傳了個媳婦,會做生意會掙錢,多——好!”程亮說:“你也不錯啊,買菜買來個媳婦兒,啥——都有了,比他還強。”“你是好事多磨,肯定比我們都強。”“都強?我現在是一片——茫茫——!”程亮扶著平安的椅子垂下頭。平安問:“咋啦?”程亮不語,停頓片刻,他又抬起頭說:“喝酒,喝酒,不醉不休!”最後,程亮上廁所回來,坐在沙發上一歪竟然呼呼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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