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次日午間,人回道:“請的那張先生來了。”賈珍遂延入大廳坐下。茶畢,方開言道:“昨承馮大爺示知老先生人品學問,又兼深通醫學,小弟不勝欽仰之至。”張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本知見淺陋,昨因馮大爺示知,大人家第謙恭下士,又承呼喚,敢不奉命。但毫無實學,倍增顏汗。”賈珍道:“先生何必過謙。就請先生進去看看兒婦,仰仗高明,以釋下懷。”
於是,賈蓉同了進去。到了賈蓉居室,見了秦氏,向賈蓉說道:“這就是尊夫人了?”賈蓉道:“正是。請先生坐下,讓我把賤內的病說一說再看脈如何?”
那先生道:“依小弟的意思,竟先看過脈再說的為是。我是初造尊府的,本也不曉得什麼,但是我們馮大爺務必叫小弟過來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來。如今看了脈息,看小弟說的是不是,再將這些日子的病勢講一講,大家斟酌一個方兒,可用不可用,那時爺再定奪。”
賈蓉道:“先生實在高明,如今恨相見之晚。就請先生看一看脈息,可治不可治,以便使家父母放心。”先生笑道:“大爺是最高明的人。人病到這個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這藥也要看醫緣了。依小弟看來,今年一冬是不相乾的。總是過了春分,就可望全愈了。”
紅學家範想林說,賈蓉也是個聰明人,也不往下細問了。於是賈蓉送了先生去了,方將這藥方子並脈案都給賈珍看了,說的話也都回了賈珍並尤氏了。尤氏向賈珍說道:“從來大夫不象他說的這麼痛快,想必用的藥也不錯。”
賈珍道:“人家原不是混飯吃久慣行醫的人。因為馮紫英我們好,他好容易求了他來了。既有這個人,媳婦的病或者就能好了。他那方子上有人參,就用前日買的那一斤好的罷。”賈蓉聽畢話,方出來叫人打藥去煎給秦氏吃。
範想林紅學家說——
賈珍先將上等可吃的東西,稀奇些的果品,裝了十六大捧盒,著賈蓉帶領家下人等與賈敬送去,向賈蓉說道:“你留神看太爺喜歡不喜歡,你就行了禮來。你說:‘我父親遵太爺的話未敢來,在家裡率領合家都朝上行了禮了。’”賈蓉聽罷,即率領家人去了。
這裡漸漸的就有人來了。次後邢夫人、王夫人、鳳姐兒、寶玉都來了,賈珍並尤氏接了進去。尤氏的母親已先在這裡呢。大家見過了,彼此讓了坐。賈珍尤氏二人親自遞了茶,因說道:“老太太原是老祖宗,我父親又是侄兒,這樣日子,原不敢請他老人家;但是這個時候,天氣正涼爽,滿園的菊花又盛開,請老祖宗過來散散悶,看著眾兒孫熱鬨熱鬨,是這個意思。誰知老祖宗又不肯賞臉。”
劉傻子說,鳳姐兒未等王夫人開口,先說道:“老太太昨日還說要來著呢,因為晚上看著寶兄弟他們吃桃兒,老人家又嘴饞,吃了有大半個,五更天的時候就一連起來了兩次,今日早晨略覺身子倦些。因叫我回大爺,今日斷不能來了,說有好吃的要幾樣,還要很爛的。”
賈珍聽了笑道:“我說老祖宗是愛熱鬨的,今日不來,必定有個原故,若是這麼著就是了。”王夫人道:“前日聽見你大妹妹說,蓉哥兒媳婦兒身上有些不大好,到底是怎麼樣?”
尤氏道:“他這個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還跟著老太太、太太們頑了半夜,回家來好好的。到了二十後,一日比一日覺懶,也懶待吃東西,這將近有半個多月了。經期又有兩個月沒來。”
正說話間,賈蓉進來,給邢夫人、王夫人、鳳姐兒前都請了安,方回尤氏道:“方才我去給太爺送吃食去,並回說我父親在家中伺候老爺們,款待一家子的爺們,遵太爺的話未敢來。
太爺聽了甚喜歡,說:‘這才是’。叫告訴父親母親好生伺候太爺太太們,叫我好生伺候叔叔嬸子們並哥哥們。還說那《陰騭文》,叫急急的刻出來,印一萬張散人。我將此話都回了我父親了。我這會子得快出去打發太爺們並合家爺們吃飯。”鳳姐兒說:“蓉哥兒,你且站住。你媳婦今日到底是怎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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