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仍然要好好活著。
範修文和範修武的死亡案件尚在坊正司的查辦之中，‘瑞雲班’的其他人卻已經振作了起來，恢複了白天在院子裡練習基本功的日常。
每一個人都變得更加忙碌，因為要填補失去了範修文和範修武所帶來的武行空白，要讓排演給清河崔氏看的大戲不受影響，這對於‘瑞雲班’來講，著實是個相當巨大的挑戰。
負責排戲的管事石平，不得不絞儘腦汁的儘量去刪減大戲之中的武戲份額。
這種刪減還不能影響大戲的精彩程度，否則清河崔氏的人見多識廣，如何能看的上？
負責檢場、道具以及化妝的管事汪旭則隻能從道具和化妝上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通過這些外部的手段，搞一點博人眼球的東西。
負責工錢發放、戲班成員上工安排的管事紀元鵬長籲短歎。
琢磨了差不多一上午後，似乎是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立刻喊著石平和汪旭，跑進正房裡找到了呂種輝。
“班主！在道具和化妝上做改動，實在是有些離經叛道，清河崔氏的人夠嗆能接受的了。而刪改大戲的做法，也是舍本求末。我覺得，咱們還是得在武行上想辦法！”
紀元鵬開口說道。
同樣正在苦思對策的呂種輝，聞言抬頭看向了紀元鵬，皺眉問道：“怎麼想辦法？城裡麵水平能跟修文修武比的武行，一共就那麼幾個，還都在彆的戲班子裡，咱們總不能去把彆的戲班子給吞了吧？”
紀元鵬搖頭道：“班主，吞人家戲班子這種事，對咱們可沒有任何好處。人隻要一多，吃飯的嘴就多，咱們戲班子現在的人數剛剛好，如果再多養一些人的話，還真不一定能養得起。
我的意思是，咱們去找有武行的戲班子，借兩個武行來用用，難道不行嗎？反正隻要把這段日子應付過去，能給清河崔氏表演完就可以了。回來後再把武行還回去，又不會影響咱們。”
呂種輝愣了下，疑惑道：“借武行來用？這……誰能願意？咱們是要排大戲的，借來的武行得一直跟著排戲。如果能順利得到清河崔氏的指定，那咱們還得跟著前往郡城，一來一回，再加上排戲，少說也得兩個月左右。
人家戲班子把武行借給咱們，人家自然便沒有武行用了。整整兩個月，難道不演出了嗎？這兩個月吃什麼、喝什麼？總不能全都由咱們來出吧？即便人家願意，咱們也不可能平白的養另一個戲班子兩個月啊，養不起的。”
紀元鵬一臉神秘的說道：“班主，您是不是忘了‘四喜班’啊？東武城三大戲班子，除了咱們‘瑞雲班’跟‘合慶班’以外，‘四喜班’可也沒比咱們差多少的。
而且‘四喜班’主要操弄皮影戲，正戲雖然每天都有演出，可不溫不火的，純粹隻是為了養人這才勉力維持。即便停兩個月，對於‘四喜班’的影響也不大。
最關鍵的是，儘管‘四喜班’的正戲很一般，可這種一般是因為‘四喜班’的排演比較差勁，跟武行沒有任何關係。‘四喜班’的武行，水準其實相當不錯。
當然，真要借人的話，肯定也得給‘四喜班’一定的補償。但必然不會像養其他戲班子那樣誇張，咱們應該能承受的起。班主，您覺得怎麼樣？”
隨著紀元鵬話音落下，石平和汪旭幾乎是同時麵露意動之色。
因為‘四喜班’主攻皮影戲，跟‘瑞雲班’之間幾乎不存在任何實質性的競爭，使得兩個戲班子之間的關係還算不錯。
真要是找‘四喜班’幫忙的話，石平和汪旭覺得‘四喜班’應該會願意施以援手。
呂種輝並未直接答應。
兀自思索了一會兒後，呂種輝這才開口道：“可以試試，你跟‘四喜班’更熟悉一些，先去找他們聊聊吧。如果真可以的話……眼瞅著便要到中旬了，儘量這兩天就定下來！”
紀元鵬很是振奮的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道：“班主放心！這件事我肯定辦妥！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說完，紀元鵬轉身興衝衝的快步走出了正房。
沒和其他人打招呼，徑直離開了院子後，紀元鵬順著外麵的狹窄巷道小跑了起來。
‘四喜班’跟‘合慶班’不一樣，並不在第九坊，而是位於第七坊內。
以至於要前往‘四喜班’所在的‘賤民巷’，估摸著得耗費一個時辰左右。
紀元鵬一路上行色匆匆，身為‘賤民’，不敢和其他‘四民’發生太多接觸，於是隻能儘量走各種各樣的小路。
實在避不開主路的時候，也得始終靠著道路的兩邊低頭前行。
因為道路兩邊大部分都是二層的臨街鋪子，緊貼兩邊前行，可以憑借著臨街鋪子的建築遮擋，減少陽光灑在身上、映射出影子的時間。
‘賤民’的影子不能落到其他‘四民’的身上，否則按律會被掌臉兩下，由被冒犯到的人親自執行。
當然，絕大部分人對此並不在意。
讓他們一直盯著去分辨哪個是‘賤民’、哪個不是，起碼每日裡為了吃飽肚子而不停奔波的普通百姓，根本沒那個精力。
但很多待遇都是這樣，看起來沒什麼用，卻必須要有。
就算大部分人不在乎這個，可隻要有那麼一小撮人在乎、並且時時刻刻盯著，那你碰上了就會倒黴……
因此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有‘賤民’在出行的時候，都會相當注意自己不要去觸犯那些專門針對他們的條律。
想要在一個階級明確的社會裡生存，最下等的階層便必須學會謹小慎微。
總算是抵達了第七坊，紀元鵬繞進了一條賤民巷中。
‘四喜班’和‘瑞雲班’以及‘合慶班’一樣，由於戲班子人數眾多，所以是整個班子一起住在一處院子裡。
通鋪可以擠下很多人，院子的空地則非常適合用來排戲和練功，對於戲班子來講，性價比極高。
紀元鵬沒一會兒便來到了‘四喜班’的大院外，擦了擦因為趕路而從額頭上冒出來的汗水，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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