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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染坊街春風漸起之時,天水橋的深巷,卻提前入了秋。
深宅大院早已經熄燈,隻餘後宅還亮著一盞燈火,兩個女子的話語從窗口傳出:
“你呀你!平時我看你還挺厲害,掌門當得有模有樣,怎麼今天這般不爭氣?人家都打到大門口來了,就差動手削伱,你竟然真把京棠給讓出去了……”
“京棠中了藥……”
“中了藥怎麼了?那不正好把生米煮成熟飯,明天醒來,不得對你死心塌地?”
“唉,都已經走了……”
“那潑辣丫頭,估計正在和京棠恩恩愛愛,一番甜言蜜語下來,京棠指不定得多寵人家……”
“知道了,我回房了……”
……
吱呀——
房門打開,再關上。
邵湘君雙手扶著房門,沉吟良久,才轉身走出屋簷,看向了天空那一輪被殘雲遮擋的銀月:
“唉……”
在這間宅子裡生活多年,自從大哥離世,肩頭便隻剩下重重的擔子,壓得人喘不過氣。
潛心習武,盼著老天爺開眼給點機會,好把搖搖欲墜的邵家和紅花樓重新撐起來,但身為女兒家,武藝再高能有多高,手腕再硬又有多硬,最初還自信滿滿,但到最後,隻是眼睜睜看著這間深宅大院日漸凋零。
四月初的那一天,一眾遠道而來的鏢師進入了天水橋,為首那個黑袍公子,也是在那天走進了眼簾。
從那天起,肩頭的擔子好像都沒了,撥雲見日,陽光重新灑在了暮氣沉沉的庭院裡,每一朵花都生機勃勃,散發出了與往日不同的豔麗。
紅花樓和邵家需要京棠,邵湘君心底一直這麼認為的,對京棠的好,似乎都出於局勢和利害。
但今天被教主夫人凶一頓,京棠又走了,猜到兩人現在在乾什麼,心底為何會這麼酸呢……
如果剛才沒讓京棠離開,現在應該會好受許多,獨自黯然神傷的應該是教主夫人吧……
京棠不進門,就是不想冒犯她,都看出來了,怎麼能臨陣脫逃呢……
邵湘君看著天空的月色,不知獨自站了多久,想起身去染坊街看看,但最終還是回到了自己的院落裡,孤身坐在秀床前,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幽幽歎了一聲……
……
——
另一邊,東正街。
遭遇橫禍的布莊亮起了燈火,些許店人手在街上收拾著碎木瓦礫。
街口,停著一架駟馬並驅的奢華車輦。
毛茸茸的大鳥鳥,張開翅膀爪爪朝天癱在車廂裡,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侍女把鮮切的肉條送到嘴邊,都不想動彈。
十餘名黑衙總捕,站在馬車前,表情慚愧,垂首靜立。
與世無爭的東方笨笨,身著銀色蟒袍站在馬車外,手上拿著一柄黑鐵長鐧,臉色頗為威嚴,正作著今日工作總結:
“夜京棠都找到了凶手,還把鳥借給你們,摸到了凶手藏身之地。結果可好,本王親自帶隊,你們二十多號人抓三個,從頭到尾連人影子都沒找到,最後還是養完傷的夜京棠,半路回家把人給截住,你們說說,明天本王怎麼去見夜京棠?你們在衙門裡撞上了,好不好意思和人家搭腔?”
佘龍就知道禦駕親征卻啥都沒乾成的靖王,會大發雷霆,慚愧道:
“夜公子的手段,確實霸道。我等也是吃虧在聽不懂雪鷹的信號……”
“沒鷹領路,你們就不會追人了?你們說徐白琳厲害,這是什麼東西?”
東方離人把繳獲的青鋼鐧舉起來:
“青鋼鐧,徐白琳隨身幾十年的兵器,打斷過多少官差捕快的兵刃,現在就握本王手裡,這難不成是徐白琳和夜京棠江湖相逢彼此投機,送給夜京棠的?”
“……”
諸多黑衙總捕啞口無言,垂首默然不語。
東方離人信誓旦旦和夜京棠保證,凶手的事情交給她,結果手底下養這麼多年薪驚人的高手,出門在城裡帶著她逛了兩圈兒,最後還是夜京棠來處理,心頭著實氣的不輕。
在堂堂大人眼裡,她這不笨蛋王爺、繡花枕頭嗎?
在馬車外吐槽了片刻後,東方離人才慢慢壓下情緒,讓總捕接著搜尋,看向了佘龍:
“你說夜京棠受傷了?”
佘龍恭敬回應:“袖袍破裂,雙臂青紫,應該是用刀的時候拉傷了胳膊,嗯……被夜公子的夫人帶回家療傷了。”
東方離人看了眼天色,已經過了子時,再登門打擾似乎不對。
但和徐白琳正麵遭遇,街道上的戰痕又如此誇張,若是挨了兩鐧,那絕對不少小傷。
而且鳥鳥還在這裡……
東方離人猶豫片刻,還是讓馬車來到了染坊街的街口,繼而把累壞了的鳥鳥捧起來,下了馬車。
染坊街在施工,馬車根本進去不,夜色已深,東方離人也怕打擾已經休息的夜京棠,隻帶著護衛孟姣隨行。
東方離人小心走過坑坑窪窪的街道,還在安慰肩膀上昏昏欲睡的鳥鳥:
“今天表現不錯。說吧,你要什麼款式的大鳥籠,本王明天就讓派工匠定做。”
“咕?”
鳥鳥轉過腦袋,望向了街邊,不搭理沒良心的胖頭蛇。
東方離人抬手揉了揉鳥鳥,剛轉入雙桂巷的巷口,背後的白發老嫗,卻抬手攔住的去路:
“呃……殿下,還是回去吧,夜公子恐怕不方便。”
東方離人一愣,正疑惑之際,忽然聽到黑洞洞的巷子深處,隱隱傳來女子的啼哭:
“嗚嗚~~嗚……”
鳥鳥此時也抬起頭來,茫然歪頭,而後火急火燎的想往回跑,看小西瓜姐姐是不是挨打了。
東方離人把鳥鳥摁住,心頭也滿是疑惑:
這地方就住著夜京棠一戶,怎麼會有女子哭……
難不成夜京棠在打女人?不可能呀……
還是夜京棠已經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