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煥雲環顧四周,發現除卻崔廷禮、許星闌、江淩、王遼和範朔外,竟然還有個沈朝謹,一時間都有些受寵若驚了。
他人緣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就連他爹和他爺爺都說,像他這樣私底下愛穿女裳,整天無病之呻吟,無論是女郎還是公子都會覺得他有病。
他幼時在家中,也基本上都是跟家中姐妹和丫鬟們廝混在一起,族中兄弟們都嫌他陰柔嬌氣像個女兒家,就連他爹也覺得他還不如是個姑娘,省得給他丟人。
後來年歲漸長,家中姊妹逐漸定親出嫁,丫鬟們也謹遵男女大防,不像幼時那般與他親近胡鬨,他便漸漸沒有了朋友。
後來他流連煙花柳巷,和那些可憐的姑娘們談論風月,倒是認識了幾個和他一樣醉生夢死的紈絝子弟。
他們一塊兒聽雨歌樓上,互相欣賞彼此那些被清高正統文人們視為無病之呻吟的詩詞,他們不在乎世人的想法,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但是酒醒之後他們躺倒在紅燭昏羅帳中,望著江闊雲低,斷雁西風,又不由感到茫然空虛,不知道漫漫人生有何意義。
直到那日他與一向彼此文人相輕的崔廷禮等人,在須臾書齋遇到了沈綰梨,意外因她手中絕世詩詞一起結成詩社後,原本水火不容的兩撥人,竟是為著同樣的目標,彼此放下了成見,彼此欣賞起了對方。
師煥雲等人,大多數都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也因著懷珠詩社那些詩詞流傳,為文人稱讚,第一次有了“為往聖繼絕學”的驕傲誌向。
如今在懷珠詩社,他不僅能跟姑娘家們一塊兒討論哪家的胭脂水粉好用,還能跟郎君們討論那些詩書中的典故和誌向,仿佛在哪都能找到知己,在哪都能得到共鳴。
甚至就連一向對他無奈的大哥,一向嫌棄他的祖父和父親,都難得地讚賞起他,甚至誇他做得不錯。
其實不止是他,像許星闌和其他以前跟他在秦樓楚館醉生夢死的紈絝子弟,也都因此讓家中長輩對他們改觀。
師煥雲看著周圍那些躍躍欲試幫他製定科舉計劃的才子們,眼睛也不由酸澀了起來,“謝謝你們,不過人各有誌,我無心科舉。我就想讓懷珠詩社的詩集名揚天下,千古流傳。讓這些璀璨的詩詞,不埋沒在曆史洪流中,在史書丹青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無論千載春秋過後,是否還有人會記得他師煥雲,隻要有人能隨口吟出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那他今時今日所作所為,便不是毫無意義的。
“為往聖繼絕學,好!這正是我們懷珠詩社成立之初的宗旨。”沈綰梨點頭認可。
科舉入仕,加官進爵是世人所願,可也正如師煥雲所言,人各有誌。
康莊大道熙熙攘攘,可有人偏愛那一葉孤舟到橋頭。
師煥雲說出心中想法之時,還擔心沈綰梨覺得他不思進取,聽到她點頭稱讚,不由心中感動。
縣主當真是一個很好的人。
忽有一瞬間,師煥雲竟是能理解史書上那些“士為知己者死”。
崔廷禮也拍了拍師煥雲的肩膀,“天生我材必有用。懷珠詩社能有今日,你與縣主都缺一不可。日後我們都科舉入仕,懷珠詩社總不能就此荒廢,有你幫縣主管理,我倒是放心不少。”
許星闌也道:“師小公子至純至善,本也不適合官場爾虞我詐,選擇與縣主一同致力於將懷珠詩社發揚光大,倒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都覺得他誌向清高且不盲從。
師煥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個人認同感。
沈綰梨也對他道:“待明年春日你生辰,我再單獨贈你一份厚禮。”
師煥雲雙眸都亮了起來,“好,縣主你可一定要記得。我生辰就在立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