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嶽沒有等到他想聽的話。
或者說,還沒來得及聽到。
一聲呼喚打破了後山旖旎的氣氛。
“大師兄!你的信!是雲蘭蘭師姐寄來的信!”
像是平靜的湖麵丟進一塊巨石,漾起巨大水花。
衛嶽幾乎是立刻就丟下顧青嵐,轉身,小跑幾步去看那弟子手裡的信。
信紙上靈力流轉,從青鳥腳邊取下來,帶著雲蘭蘭獨有的氣息。
那抓著青鳥的弟子也相當高興。
“這幾年來,大師兄日日讓我守著昆侖傳信台,我是一封信也沒漏過,終於等到雲蘭蘭師姐寄來的信了!”
衛嶽著急忙慌地展開那信,信中確是雲蘭蘭親筆,卻隻潦草交代了兩句,說要再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衛嶽看著紙上僅有的幾個字,幾乎要把信紙看出洞來,卻也沒看到雲蘭蘭有絲毫相思之意。
午後的空氣悶得人發暈。
顧青嵐在他身旁,慢慢瞧著他臉色晴轉多雲,心裡好像生出來些莫名的小疙瘩。
“大師兄……雲蘭蘭師姐,是誰呀?”
“你無需知道。”衛嶽沒好氣搪塞了一句,將信紙收起來,抬腳便走,“宗門還有事務要處理,先走一步。”
話罷,他丟下顧青嵐,連那幅畫也拿上,就禦劍走了。
接連好幾天,衛嶽都把自己埋在宗門事務裡,把自己安排得像個停不下來的木陀螺。
他以此來掩蓋內心莫名的慌張。
他沒想過雲蘭蘭回來會怎麼樣。
雲蘭蘭一走幾年,又無音訊,走時還與他吵了架。
他以為是她傷了心,或許要在外曆練十幾年才回來。
可是她竟然快回來了!
蘭蘭回來時,若是聽見他與顧青嵐訂了婚……她會怎麼想?
她一定會原諒自己的吧,自己隻是為了給她換一個絕佳根骨,所以才對顧青嵐諸多照顧……
那幾個吻,也並不代表什麼。
衛嶽深呼一口氣。
後麵相當長一段時間,他一直沒有與顧青嵐見麵。
他也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去弟子堂看顧青嵐,甚至沒有與其他師弟打聽她的消息。
長老已經將他的訂婚儀式批下來,宗門相當重視他,會給他舉行一個規模頗大的訂婚儀式。
夠了,這已經夠了。
衛嶽在心裡對自己說。
再一次聽見顧青嵐的消息,是從六師弟費英那個大嘴巴裡頭。
費英向衛嶽要大量的補血丹,讓衛嶽疑心了。
“你要這麼多補血丹做什麼?”
費英撓了撓頭,眼珠子亂轉:“啊……就是……就是練劍嘛,傷到三師兄了,所以才要補血丹來著……”
衛嶽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可是你找我要的是專門給女修用的補血丹。”
費英破防了,他攤了攤手:“我就說我也不會說謊吧!”
衛嶽沒費什麼力氣就從費英這裡得到了真相。
是三師弟項鈞天,因為入道體修後進展緩慢,生出來的事。
他上次見衛嶽連喝七七四十九天顧青嵐的血藥後,修煉進展飛快,便動了旁的心思。
趁衛嶽不得空的這段時間,他對顧青嵐大獻殷勤。
而後,又假裝被妖獸傷及命脈,尋了一大灘血鋪在自己身上。
項鈞天跑去顧青嵐那裡裝可憐,又暗示她,藏書閣上記載,先天道骨的骨邊肉放入心口,便可救他一命。
顧青嵐心善,她照做了。
不過項鈞天道行太低,無法與放入心口的肉相融合。
顧青嵐那邊,因這融合不順,沒處理好傷口,便出了許多血,止也止不住。
幾個師兄的補血丹全用光了,才勉強吊著他一口氣。
這幾個人做小動作,平時也不太敢讓衛嶽知道。
費英又是個大嘴巴子,腦子缺根筋,眾人讓他去借補血丹,他居然跑去跟衛嶽借。
這才把事捅到衛嶽麵前。
衛嶽氣血上湧,狠狠壓住想把費英一巴掌拍死的衝動。
骨邊肉,削出來一整塊,那得多疼啊!
衛嶽將手邊茶杯捏得稀碎。
他幾乎捏著費英的後脖頸,將費英疼得嗷嗷叫,一路飛速趕到項鈞天的住處。
顧青嵐滿臉蒼白地躺在冰床上,兩頰也不見平時那抹可愛的嫣紅。
她平日裡水潤的雙眼被長睫蓋住,鬆軟的唇也慘白慘白的。
幾個師弟立在一旁嘩啦啦地翻書,也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項鈞天在旁邊,畫了一個簡陋的融合陣。
縱然血汩汩地從他心口流出來,他也不願意放棄。
體修入道,最看體質。
他的體質,其實算不上頂頂的好,所以才這般急功近利。
衛嶽氣得幾乎說不出話。
項鈞天看到他,慌得差點破了陣。
“大師兄……你聽我解釋!”
衛嶽咣當一聲將長劍拔出,直指他眉心。
他幾乎咬著牙,才迫使自己吐出字眼來:“她若有事,我要了你的命!”
幾個師兄弟何時見過平日裡溫潤如玉的大師兄這副目眥儘裂的模樣?
一個兩個都呆住了,不知道說些什麼。
還是連昭機靈,最先出聲:“大師兄,你快來看看小師妹吧!我們止不住她的血!”
若是普通的割血換肉,自然能止得住血。
怕是項鈞天用了彆的藥,就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顧青嵐的骨邊肉。
衛嶽迅速揮手劈出法力護罩,將顧青嵐整個抱起,飛速前往丹峰峰主住處。
顧青嵐的血幾乎暈濕他整隻手。
那滿手黏膩的感覺,讓他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秦地渤州那個無助的晚上。
他的心裡全是滿滿當當的恨和後悔。
恨自己怎麼沒看好她,又讓她做了這種損己利人的蠢事。
自己應該看好她的!
她怎麼……總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