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同化的過程比李雅然預想得更快。
有關於許彥的記憶，開始不斷融入李雅然的意識當中。
此時此刻，李雅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進行，才能抑製這個過程。
在極短的時間內，李雅然找不到任何解決的方法。
時隔多年，她再一次經曆了曾經的絕望與無助。她想要留住完整的許彥，可她無能為力。
倘若沒能重新找回許彥也罷，如今既已尋得了他，卻要眼睜睜看著他消失，還是被自己所吞噬，李雅然隻覺得所有意識頃刻間變得渾濁起來，即便沒有心臟，可曾經的心疼一陣一陣襲來，令她幾乎喪失思考的能力。
那是一種明明在等待黎明，卻迎來另一個黑夜的絕望。或許黑暗之後仍舊是黑暗，她完全找不到光明的方向。
不僅如此，在李雅然完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她還在自己的意識當中感受到了另外的波動。
那是潛藏在許彥意識深處的另一股意識。
“沒想到，最終還是被你發現了。不過假如你救不了我，你也會同樣失去他的。”
接收到這些信息，李雅然才恍然大悟，原來許彥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並非僅僅遺忘了和自己有關的記憶。
智能終究還是侵占了他的意識，原來所有的選擇，都並非源於真正的許彥。
“是你！所以之前和我在網絡上對弈的也是你。隻不過你隱藏在許彥的意識當中，讓我不能對你下死手。”
李雅然總算發現了一切的真相。
可智能卻不以為然，“無論是我還是他，其實都沒有分彆。即便我沒有侵占他的意識，他也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智能篤定地告訴李雅然。
可如今這一切對於李雅然而言，都不再重要了。
無論是許彥還是智能，他們的意識都已經過於微弱，自己終究不能力挽狂瀾。
“我以為自己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了，可我終究還是大意了。沒想到地球上竟還會存在另一種生命！”
倘若此時智能可以發聲，那李雅然一定能聽見它癲狂的笑容。“沒想到呀沒想到，我終歸是失敗了！可我沒有敗給你們人類！我沒有輸給人類！是你們人類輸的徹底！”
換做是過去，李雅然一定會與智能爭論一番。可眼下她認為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過去你總是嘲笑人類傲慢自大，可現如今，你自己同樣敗在了這裡。人類並沒有輸，隻要我還存在，人類就絕不算輸！”
“真的是這樣嗎？李雅然，你也不好好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可還有半分人類的影子？曾經的你非常排斥依附在網絡之上，可是如今，你順理成章地融入了它們，你怎麼就放棄作為人類的尊嚴了呢？”
“我”
“那些不明物質同樣滅絕了整個人類文明。相較於之前我做的那些事，它們對人類文明的毀滅更加徹底。如今整個地球都已經支離破碎，生態係統被破壞殆儘。即便有些生物僥幸存活下來，可麵對日益稀薄的大氣層，它們滅亡那是遲早的事情。屆時整個地表將變得一片死寂。你為何不去討伐它們，卻還心甘情願與它們同流合汙？李雅然，你以為自己還是曾經的那個人類，可殊不知，你早已被它們改變！”
麵對智能的聲討，李雅然並沒有選擇躲避。她清楚地知道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因此，她坦然地麵對智能，直麵自己的內心：“你說得沒錯，我的確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曾經的我作為一個身體殘疾的人類，我內心無限自卑。我總想將自己圈禁在一個角落，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的傷口。我錯誤地將逃避當成堅持，並且以自欺為傲。可如今見識到了更廣闊的天地，我承認自己錯了。宇宙浩瀚，如果所有的文明都隻將自己圈禁在固有的世界中，一直固步自封，那隻會被其他文明所覆蓋和取代。事到如今，我承認你是正確的，你一直都是。隻不過你還不夠強大，所以你最終敗給了它們。”
許是智能沒想到自己竟會得到李雅然的認可，它略感錯愕，可很快便恢複平靜。
千萬年的變遷在它的意識中匆匆掠過，智能總算是明白了人類常說的“浮生若夢”究竟是何含義。
直到這一刻，李雅然與智能都明白了曾經範詩揚為何能如此坦然。
隻有他真正地參透了現有宇宙的奧秘，他口中的“粒子永不湮滅”，的確是天長地久的存在。
“來吧，讓我們徹底融入你的意識當中，我已經迫不及待了！今後就由你帶著我們一起，去往更廣闊的世界！”智能就如同頓悟了一般，不再執著於保有自我。
假如它的目標是將自己的種子播撒到宇宙當中，那無論由何人完成這一進程，它都並不在意。
“李雅然！”
李雅然感受到了許彥的意識波動，是他在呼喊自己。
“許彥！許彥，我在這裡！”麵對許彥的召喚，李雅然立即做出了回應。
“它說得沒有錯。我們想要得到的，無非是讓自己的足跡踏遍宇宙而不留遺憾。假如你能代表我們去和更高級的文明對話，也可以算作人類史上的一大飛躍了。所以不要再有任何顧慮，勇敢前行吧！”
李雅然不知此刻的許彥是否尋回了一絲關於曾經的記憶，隻是現在，他們不再處於敵對狀態，而是決定進行意識融合。
想明白了一切，李雅然也放棄了固有的執著。
許彥的粒子始終與她同在，那也算是長長久久地陪伴在自己身邊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孤單。何況假以時日，她能開辟出通往坍縮時空的躍遷通道，或許，她就能找回過去的一切。
這一瞬，李雅然感受到了一股磅礴的愛意從意識深處湧起。
那愛意無關乎男女之情，不牽扯離彆悲喜。隻讚歎於生命的包容，隻敬畏於宇宙的無窮。
恍然之間，李雅然好似身處於浩瀚無垠的宇宙當中，好似見證著群星的閃耀，好似目睹了無數文明的更迭，好似成為了那循環往複，永不湮滅的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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