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意識當中，為何會包含有如此清晰的地球往事？難道李乘風一直都生活在地表，或者說他一直都暗中關注著地球生命？”
李雅然從未與群體意識中讀取到有關於地球往事的細節，更不要說在奧維奧的意識當中，甚至包含有廣場白鴿這種極具細節的記憶。
很快，李雅然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她曾多次與李乘風進行意識融合，但她從來不知道李乘風竟對地球上的生命抱有研究興趣。
“不，這些意識肯定不是來自李乘風，應該是你的母親傳承給你的。”
“可是不知道為何，我的意識當中，其實從未出現過有關於母親的形象。我從來不知道她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她為何會如此關注於地球生物。”奧維奧立即回複道。
“沒想到你的意識當中，竟然包含有如此多和地球有關的信息。我以為你們每個個體都大同小異，一心隻關注於宇宙變遷。”
“所以我從見到你開始，就對你感覺格外親切。不知為何，我認定我們才是真正的同類。”奧維奧這才講出自己喜歡同李雅然親近的緣由。
“能再讓我多看一些你意識中有關於地球的部分嗎？”由於過去的奧維奧將這部分意識牢牢封鎖了，李雅然從來不知這被隱藏的部分，竟全部和地球有關。
“可以。我之所以回來找你，就是決定坦白一切，並和你一起找出有關我母親的真相。李乘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真相告知於我的，我已經不止一次地被他明確拒絕過了。”
得到了奧維奧的許可，李雅然再一次沉入奧維奧的意識當中。
這一次，她的重點並未放在奧維奧的意識主流中，而是專門在那些容易被遺忘的角落尋找真相。
通過仔細對比後，李雅然有了一個突破性的發現，那就是奧維奧的意識中有些關於地球的部分，視角非常奇特。
絕大多數時候，李雅然見到的意識都並非是從平行視線進行記錄的，而像是來自某些特定角度的俯視。
這種視角令李雅然既陌生又熟悉，可她思考了良久，都不曾想到視角的所處方位，因而她隻能將這個疑問暫時壓住，繼續觀察其他細節。
她看到了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看到了那些陌生的忙碌與徘徊。她看到了熙熙攘攘的爭吵，看到了數不清的歡聲笑語。
這所有的一切都令李雅然懷念且沉醉，上百年來，她從未好好地回憶過曾在地球上生活的時光，如今卻癡迷得無法自拔。
命運用巨掌推著李雅然被動向前，她也為了掩蓋心中的不舍而從不回憶。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發覺原來這麼多年，自己始終都在自欺欺人。當最初的興奮與激動褪儘，終究難掩極富悲傷的底色。
一股難以言表的痛楚在李雅然意識中蔓延開來。
“喂喂喂！你探查我的意識就算了，乾嘛搞得這麼悲情，讓我都跟著難過！你再不好好好克製自己的情緒，我可就不讓你繼續探查我的意識了！”
此刻李雅然的情緒波動過大，已經嚴重乾擾了奧維奧的意識。即使奧維奧可以理解李雅然的情緒，可他並不願意自己被李雅然所影響。
“抱歉抱歉，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可我就是控製不住。”李雅然連連向奧維奧道歉。
“克製不住也要克製。你知道為什麼我們鐵基生命不會像你們這樣多愁善感嗎？那是因為我們知道悲憫並沒有用。宇宙並不會跟你講理，宇宙也沒有任何道理可言。隕石撞擊你所在星球的時候不會提前通知，高階生命要掃除你的時候更不會提前通知。星係與星係之間相互吞噬的時候，連我們都無能為力。所有的回憶與惋惜，都隻能建立在足夠強的基礎上。悲傷與遺憾，是隻有活著的生命，才能感受到的。”
奧維奧停頓了片刻，以一種看穿一切的莊重回複李雅然：“因此，李乘風說得從來都沒有錯，活著，才是一切的真相。”
收整好情緒的李雅然，這一次並非獨自一人，而是與奧維奧一同觀察探討。
在一個完全被遺忘的角落，李雅然翻出了異常久遠卻依舊熟悉的畫麵，在那些畫麵當中，李雅然見到了久違的那個人。
他耐心無比地陪著自己在網絡中暢遊，風光旖旎的昆侖上，遍布著他們的足跡。他是推動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李雅然永世難忘的糾結。
“這裡，這裡並非真實存在的世界，而是由地球人創造出來的虛擬遊戲。”
“我知道，他們管這叫做網絡，不過我不太能理解這個概念。”對於以意識為主的奧維奧而言，讓他準確明白現實與網絡的概念，的確有些困難。在鐵基生命看來，無論是網絡上被創造出來的角色，還是現實中存在的人類，隻要具有獨立意識，都是他們觀念裡的生命體。
“不，這不是我要提的重點。重點在於為何你的意識當中，會存在這些東西？在整個鐵基生命的群體意識中，除了我的意識，沒有人能重現這樣無足輕重的細節。”
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測在李雅然意識中瞬間生成。
而奧維奧其實對此也早有懷疑。
這一刻，李雅然與奧維奧的意識達成了高度統一，他們互許讚同，卻默契地回避了那個名稱。
“所以你其實早就猜到了，隻是不敢確認，才想著和我一起商量對嗎？”李雅然詢問道。
“沒錯。按照我了解的李乘風，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決定隱瞞，因此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告訴我。假如我想得到全部的真相，就隻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慢慢尋找。”
事到如今，李雅然已經完全可以確定奧維奧母親的身份了。她知道奧維奧也已經得到了答案，隻不過他不知道李乘風為何如此。
不光是他們，李雅然推測所有的鐵基生命都不會想到，李乘風青睞的竟然會是一個人類！
一時之間，李雅然的意識中百味雜陳，既有疑惑，也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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