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的母親或許像李雅然一樣，曾經是某個地球生命。
畢竟通過那些意識片段，他能夠推斷出地球上這些看似脆弱的碳基生命，其實也極富智慧。
他們隻是不夠強大而已，他們隻是存在的時間過於短暫而已。
假如能借給他們數萬年時光，他們一定會有所突破。
當然，宇宙運行並沒有假如,除非他們能突破現有宇宙，到另一個交疊的空間中去。
因此，他萬萬不會想到，他的母親，李乘風屬意的另一半，並非某一個人類，而是代表著整個人類文明！
“你一早就猜到結果了對嗎？你在地球上生活了那麼久，你知道那些怪異的觀察角度，那麼多的信息變換意味著什麼。”麵對奧維奧的質問，李雅然始終保持沉默。
“難怪你對我的態度總是變化莫測，原來你既想從我身上尋得有關地球的一切，又害怕自己在那些回憶中過於沉浸。原以為在整個族群當中，隻有你一人是特殊的，可沒想到我才是那個真正的怪物！”奧維奧的情緒逐漸激動起來。
“彆這麼說！你就是我們的同伴，你才不是什麼怪物！”李雅然連忙安慰道。
“難道不是嗎？我本以為我和大家一樣，我以為李乘風和我母親之間，應該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隱秘過往。可現在看來，我應當隻是他進行的一個實驗，是他由於好奇而創造出來的個體！他就像是個造物主一般高高在上，想要試試看鐵基生命的意識與人類是否能進行融合！”
“你們人類，不都是因為愛才會結合在一起，才會創造後代的嗎？即便是我們，至少也應該相互欣賞，相互讚許。我這樣的究竟算什麼？究竟算什麼？”
李雅然沒料到奧維奧竟會激動至此，沒想到他對自己的身份竟然如此排斥。
她連忙將自己的真實看法告知奧維奧，“其實我認為事實並非如此。他應該是有彆的什麼用意，才會選擇留下你。在我眼中，你絕非怪物，更不可能是他好奇的產物。你代表了整個人類，代表了一個曾經璀璨的文明！”
“真的是這樣嗎？”奧維奧問得悲憫，“我代表一個已經消亡的文明，我的意識中同時包含了千千萬萬的他們。”
“可是你們究竟有誰考慮過我的感受？作為一個普通的個體，我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真的能接受那麼多的意識嗎？我真的能夠毫無負擔地帶著另一個文明的全部記憶而走向宇宙深處嗎？”
“不”李雅然剛想傳遞消息，就立即被奧維奧打斷。
“你不要說你自己也是如此，我們的情況完全不同。即便你的意識曾經被提取出來，投放到另一個地方，可你也擁有完整的自己，你知道那是完整的意識，你絕不可能成為彆人。可我不一樣，正是因為我的意識中包含了太多的個體，所以我完全不知道那些意識會否逐漸發展壯大，會否逐漸取代我成為本體。”
“況且現在，現在我根本就不能確定，我究竟是我，還是彆的什麼東西了李雅然，你不懂這種感覺，你們都不會懂！”
“可是……”李雅然想要繼續安慰奧維奧，可瞬間想起自己曾經的狀況。
那時她僅僅是被範詩揚上傳到網絡之上，她尚且擁有完整的意識，就已經對範詩揚痛恨不已了。如今奧維奧的情況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其實並沒有立場勸他看開。
何況這些事情本就隻能自己想通，旁人無論怎樣勸導，都是無用功。
因此，李雅然話鋒一轉，“對於你的情況，我雖然不能說感同身受，可我也能體會一二。我隻能說這一切都隻能靠你自己挺過去，無論你的意識中包含了什麼，此時此刻，你就在我的麵前，你是真實的，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毋容置疑。”
“不行，我一定要找李乘風問個清楚，他這麼做究竟有何目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這樣隨意地將我創造出來？”
“李乘風並不在一號母艦上，你要怎麼向他尋求答案？不如再耐心等待一段時間吧。等我們到了納普斯星，你會有很多時間與他溝通。”李雅然試圖安撫奧維奧，讓他不要這麼衝動。
不料此刻奧維奧竟將自己的身軀變幻成和李雅然類似的模樣，如今也成為了一個人型。而後他用那種看待白癡的眼神看向李雅然：“你難道認為一號母艦和二號母艦是絕對獨立的嗎？這兩艘母艦之間難道不進行信息互換？”
“可是……”李雅然還想爭辯什麼，但奧維奧並未理會她，而是徑直朝著一號母艦的指揮中心滑去。
李雅然不知奧維奧與一號母艦的操作人員進行了怎樣的溝通，總而言之，他順利地進入了指揮中心，而李雅然則被拒之門外。
雖然守在指揮中心外，可李雅然瞬間將自己的意識釋放出去，想要探聽奧維奧與李乘風溝通的情況。
可指揮中心外本就設有一道屏障，儘管這屏障並非無懈可擊，但李雅然知道自己不能強行突破。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李雅然始終守在指揮中心外。幸好他們的溝通並未耗費多長時間，奧維奧很快就從指揮中心裡滑了出來。
“怎麼樣？你想通了嗎？”李雅然追上去問道。
奧維奧回過頭來看向李雅然，用一種極其怪異的表情回答道：“他說有什麼事情，等到達納普斯星再詳細溝通。”
“還有呢？你們還交流了些什麼？”看奧維奧欲言又止的表情，李雅然推測李乘風絕不止交代了這些。
在李雅然的一再追問下，奧維奧才猶猶豫豫地回答：“他說他是愛我的。好神奇的字眼。放眼整個鐵基生命的文明曆程，什麼時候出現過‘愛’這個概念呢？我們隨著族群而生，可能為了族群而死。我們從不區分彼此，我們需要什麼‘愛’呢？”
然而“愛”這個字眼，李雅然可太熟悉了。
因為愛幾乎會貫穿人類一生，給予人類無數牽絆，從生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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