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儀乘著馬車,與八皇子嬴佑在延慶宮前相遇。
太極殿是君臣商談朝中大事的主殿,延慶宮是離太極殿極近的後殿。通常皇帝在下朝以後,會叫幾位臣子來繼續處理朝政。
但今天,來到這裡的隻有嬴儀和嬴佑。
嬴儀休息了一晚,已沒那般難受了。隻是頭後還有些隱疼,被白布包著,讓他擔憂那塊兒的頭發是不是都被剃了。
他受傷了,皇帝特許馬車進宮,他直到殿前才下來。
下來便瞧見八弟臉色慘白、雙目失神地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明明馬車、宮人的聲響嘈雜,嬴佑卻好似都沒聽見,直到嬴儀手搭上他的肩,他才好像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跳了起來。
“七、七哥!你還好嗎?”嬴佑看著嬴儀紮著白布的腦袋,想看看又不敢亂碰。
“且寬心,我本就沒事。”
在殿前,嬴儀也沒多說,隻是朝他笑笑。
嬴佑神情複雜,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心中恐懼,臉色難看地回了他一個微笑。
“宣七皇子、八皇子進殿。”
內侍尖利的聲音剛傳出殿外,嬴佑便渾身打了個哆嗦。
他僵立在原地,邁不動步,嬴儀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牽起他的手往裡走。
大靖的禮儀很少有跪拜,除非犯了大錯或是重要場合儀式上,大多都是行作揖即可。
嬴儀剛剛鬆開嬴佑舉手加額,便聽嬴佑‘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他膝蓋與石板碰撞的聲音,讓嬴儀都皺起了眉。而皇帝過來,一腳將嬴佑踹倒的模樣,更是讓他睜大了眼。
皇帝根本看嬴儀一眼,他將自己的八子踹翻,看著他倒在地上,張口便罵:“廢物!”
“整日去那尋歡作樂之地遊蕩,丟儘了皇室的臉麵!”
嬴佑像是沒有生氣的木偶,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恢複了原來的姿態,低著頭任由皇帝打罵。
皇帝還要再踢他,嬴儀已撲了上去,抱住了嬴佑。
“父皇!”
“嗯?”皇帝此刻沒有戴著頭冠,臉上的表情便格外可怖。
他看著麵前如謫仙下凡的七兒子,突然掐住他的下顎笑道:“儀兒覺得父皇狠心?”
嬴儀皮膚白皙,轉眼便被掐出了一道紅痕,皇帝忽有一種親手摧毀美好的快感。
他滿意地鬆開了手,指著嬴佑說道:“若不是這孽子,儀兒你又豈會受傷?父皇這是心疼你啊。”
嬴儀聽著心中發冷,他這位父皇雖然說著好聽的話,但無論看他還是看八弟,他的眼中也不帶一分的情誼,就像是神,並不真正將人放在眼裡。
他也跪在了嬴佑身邊,微微仰著頭,好讓皇帝欣賞他的傑作:“兒臣多謝父皇關懷!隻是八弟到底年幼,亦是父皇的兒子。若是因為兒臣傷病,使父皇失了對他的慈愛,便是兒臣的錯了。”
嬴儀已明白,對於皇帝,且是一個將自身視為神的皇帝,任何的辯駁都是對他的冒犯。隻有順著他的心意,為他著想,才能讓皇帝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