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在一個水不那麼清的池塘裡冒出頭,不見得是一件好事。這個道理就好比韭菜綠過野草、樹木秀於林、豬膘肥體壯、兔子愛吃窩邊草或者馬成功被領導看上。
從早上進入分公司辦公區開始,馬成功便感受到了張鳳楠一直向往卻求而不得的,被眾人尊敬羨慕甚至快要接近嫉妒的熱情。
剛到門口,遠遠地門衛師傅就把欄杆抬起來了,還筆直地站在門口給馬成功行了個像模像樣的軍禮。即使配上他那至少一個月沒洗的保安服和明知道一笑就會露出那一口焦黃色還不整齊的大牙,怎麼看都有一種違和感,但他卻仍然努力表達出自己在笑,以顯示出對看到馬成功時飽滿充分的精神狀態和熱情洋溢的歡喜心情。
等電梯的時候,眾人都自覺地把中間的位置留了出來,讓馬專員能夠站在正對電梯的地方,以便於電梯一來他就可以第一個進入電梯。他唯二認識的二十六樓前台的兩個小姑娘還對他表現出了一種職業性的微笑,雖然這種微笑和馬成功在花園路街邊的電線杆底下經常看到的差不多,但起碼在此時此地也讓馬成功感覺到了她們從內到外所散發出來的善意,還不用你給錢。
進了電梯,一個馬成功費儘腦漿也沒從記憶庫裡搜尋出來的中年禿頂大叔以一種隨意的,漫不經心的姿態搶先幫他按下了十五樓的按鍵。甚至在馬成功說“謝謝”的時候揮了揮手,以示幫助馬成功按電梯這件小事是同事之間相互關懷的最微不足道的表現。
直到電梯到了十五樓,馬成功走出電梯後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聽到了一句幾不可聞的話,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熱情。
這句話就是:看,那就是那個有關係的大叔。
快到中午的時候,馬成功已經精疲力儘。他沒有想到劉向南會跟白海生學,一上班就宣布清江分公司對花園路拆遷項目全權由治安保衛專員馬成功負責。當然,準確地說,這個消息昨天下午就應該已經放出去了。
這會的馬成功,甚至感覺在這一上午的時間裡,自己比在非洲那十二年的刀口舔血的生涯加起來還累。因為他從早上九點到現在他已經接了不下二十個電話,連李思成都從匡山打了個電話來,說有個匡山的民營企業想來拜訪他。直接來的人就更多了,他現在已經接待了起碼十幾波來訪人員,大部分都是說來拜會一下,扔下名片就走了,也有的是說不了幾句就被馬成功轟走的。直到這會,門外還站著七八個據說代表的是某某搬家公司或者是某某舊物回收公司的人員。
因此從馬成功下電梯走入樓道開始,眼前就出現了無數捏著名片的手。而自從他進入辦公室開始,他的辦公室包括樓道就成了菜市場。要不是他大喊了一聲“排隊,一個一個來”,估計整個辦公樓都會因為這些人拚命自我介紹時所發出的聲波而不厭其煩最終自行垮掉。
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這個翹著二郎腿叼著煙的年輕人,馬成功心裡不由得一陣無名火起。
“馬專員,不怕告訴你,我姐夫是江灣區環保局的陳局長”年輕人悠悠地道。
“說正事。”馬成功沒好氣地道,這已經是第三個一來就自報家門的家夥了。前兩個一個是頭發花白穿的像個包工頭也的確是個包工頭的小老板,自稱是市常務副市長李思源的長輩。還有一個刺龍畫虎的光頭大漢,據說自己的太爺爺和白海生的爺爺小時候一起給財主家放過牛。
眼目前這位更有意思,一進來就大喇喇地往沙發上一坐,自己叼著煙卻不給馬成功散。現在見馬成功對自己態度不好,年輕人一怔,隨即卻笑了起來,道:“我知道馬專員累了,外麵這幫家夥都是一幫土鱉。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海歸,剛從歐洲摩爾公國留學歸來”
“叫你說正事”馬成功頭也不抬地道,他正在抽屜裡找煙,桌麵上倒是堆了一堆,但他不喜歡抽粗枝。
年輕人又一怔,臉上已經微微有了些怒氣,但還是保持著平穩的聲音道:“我現在雖然在環保局工作,但自己開了一個小搬家公司。”
馬成功終於找到了昨天沒抽完的那半包煙,趕緊摸出一支點燃吸了一口,這才抬起頭看著年輕人道:“小公司就不要來趟這趟渾水了,這是個大項目,對資質要求很嚴。”
年輕人道:“我們可以掛靠,隻需要馬專員您一句話。”
馬成功看著他笑了起來,道:“麻煩您上二十六樓找劉向南總經理,他說句話比我管用多了。”
“可是馬哥你是”年輕人還想說什麼,馬成功卻直起身子高聲道:“下一位。”
“你”年輕人的怒氣值終於充滿,站起身拂袖而去。
接著進來的卻是劉思遠,一進門就點頭哈腰地道:“馬哥,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馬成功斜著眼睛看著他,道:“你給我道什麼歉?放狠話的是雷吉祥,又不是你。再說了你敢放狠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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