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四年的夏天,京城仿佛被一層濃稠得化不開的陰霾重重籠罩著,那空氣中,血腥與不安的氣息肆意彌漫,仿佛一張無形的大網,緊緊籠罩著城中的每一個角落,讓人心生惶惶。
朱棣,這位憑借靖難之役一路浴血廝殺,最終踏入南京城的燕王,此刻正端坐在那曾經屬於建文帝的宮殿之中。他眉頭深鎖,猶如兩道解不開的繩索,緊緊糾纏在一起。
雖說如今已坐上了那至高無上的皇位,可建文帝下落不明,宛如一顆懸在頭頂的不定時炸彈。隻要一日沒有建文確切的死訊,那些仍舊效忠於舊主的臣子們,心中便始終懷著希望的火種,而這,讓朱棣如坐針氈,深感這皇帝的寶座坐得並不安穩。
朝堂內外,那些曾經忠心耿耿追隨建文帝的臣子們,此刻在朱棣的眼中,已然成了紮在心頭的一根根尖刺,不拔去,便時刻刺痛著他,讓他難以心安。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王艮、王叔英、謝升、丁誌方、甘霖、董鏞、陳繼之、韓永、葉福、劉端、黃觀、鐵鉉等等,這一眾名字不停地在朱棣的腦海中盤旋著。
他們曾是建文帝最為倚重的智囊團,絞儘腦汁地想要將朱棣削為庶民,甚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自朱棣起兵之後,他們更是頻頻為建文帝出謀劃策,竭儘全力阻攔靖難大軍的步伐,可謂是讓朱棣吃儘了苦頭。
朱棣還記得,當初在北平出兵之時,自己曾答應過道衍,要留方孝孺一條性命。此時的他,想著方孝孺文章天下第一,若能讓他歸附自己,為自己起草即位詔書,那必能在天下文人麵前增添幾分光彩,也有助於穩固這得來不易的皇位。
方孝孺被朱棣召到宮中,那悲切哀慟的聲息,在大殿的台上台下不斷回響著,仿佛是聲聲泣血的控訴。
朱棣緩緩起身,踱步走下臥榻,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溫和的神色,慰問道:“先生莫要自取憂苦。朕當初起兵,本意是想要仿效周公輔佐成王那般,清除朝中奸佞,保全宗親,還大明一個朗朗乾坤,實在是無心染指這帝位。隻是陛下一時糊塗,而國不可一日無主,朕也是在百官的擁立之下,才不得已即位登基的。日後還望先生好生輔佐才是。”
方孝孺冷冷地看著朱棣那故作誠懇的嘴臉,滿臉嘲諷地問道:“那陛下如今結局如何?”
朱棣無奈地歎了口氣,佯裝惋惜地說道:“他於宮中引火自焚而死。”
方孝孺緊接著又問:“燕王既要效仿周功夫稱王,那為何不擁立陛下之子即位?”
朱棣眸光一沉,語氣變得深沉起來:“大明曆經多年戰亂,如今正是百廢待興之時,又有外敵環伺,急需一位成年的君王來主持大局。”
方孝孺嗤笑一聲,再次追問道:“那為什麼不擁立陛下的弟弟?”
朱棣終於有些不耐煩了,皺著眉頭答道:“這是我們朱家的家事,朕亦是皇考血脈,本就是大明的正統所在。”
朱棣不願再與方孝孺這般糾纏下去,回頭朝左右侍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授予方孝孺紙筆,說道:“朕登基即位,這詔示天下的即位詔書,非得由先生您來起草不可啊!”
方孝孺聽聞此言,一把將筆擲到地上,邊哭邊罵道:“死則死矣,這般詔書我絕不可能起草!”
朱棣頓時大怒,可還是強壓著怒火,威脅道:“先生若是這般慷慨赴死,難道就不顧念你的九族了麼?”
方孝孺怒目圓睜,厲聲回道:“便十族奈我何?”
朱棣氣得渾身發抖,徹底沒了留他性命的想法,當即下令把方孝孺再次投入獄中,並且決定誅他十族,以泄心頭之恨。
待侍衛將方孝孺押走後,朱棣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思索著該如何處置這些建文舊臣,這著實讓他頭痛不已。
如今朝堂內外,那些舊臣們就像一根根頑固的刺,紮得他心煩意亂。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一眾名字,依舊不停地在他腦海中打轉,他們對建文帝的忠誠,此刻在朱棣看來,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威脅。
思慮良久,已然登上帝位的朱棣決定不再容忍,既然寬仁懷柔之策無法讓他們誠心歸附,那就乾脆來個狠的,把這些不支持自己的全部殺光,殺得他們膽寒,讓天下再也沒有反抗的心思。
方孝孺在獄中依舊寧死不屈,還揮筆作下《絕命詞》,痛斥朱棣是篡位逆賊,為大明降下戰亂之災,字裡行間儘顯以死明誌的氣節。
天降亂離兮,孰知其由?
奸臣得計兮,謀國用猷。
忠誠發賁兮,血淚交流。
以此殉君兮,抑有何求?
嗚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朱棣聽聞後,更是惱怒萬分,當即下令擇日將方孝孺車裂於街市,要讓他以最慘烈的方式付出代價,也借此威懾那些仍心存異念的人。
六月二十五日,驕陽似火,熾熱的陽光烘烤著大地,可南京城百姓的心裡卻透著無儘的寒意,仿佛身處冰窖一般。
齊泰、黃子澄在被押往刑場的路上,各自神色不同。齊泰麵容冷峻,眼中滿是不屈的光芒,他心中明白,這一天終究是來了,可他並無絲毫悔意。為了心中堅守的正統,為了建文帝所守護的江山社稷,哪怕如今要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他也覺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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