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勢恢宏的紫寰殿乃皇帝日常起居之所,東有浴堂殿、暖室殿,西有文英殿、含雲殿,東西並列,飛簷翹角,金黃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還未走近,便能感受到天子威儀的迫力,令人不由斂聲屏息。
鎮南王在內侍的引領下一步步登上花崗岩台階。
才走至上方的平台,一股如酷陽烈日般的雄厚內力猛然向他襲來。
幸好他常年習武,反應靈敏,身形快速避讓,才堪堪躲過了直衝心房的剛勁力道。
饒是如此,也讓他的玉簪斷裂,發冠落地,墨發散開。
待看清這股力道來自當今天子,他趕忙跪地:“微臣拜見聖上!”
齊民瞻並沒有理會他,手中的蛟槍在地麵一掃,飛沙走石,槍頭刺出,石子被擊散成塵,再一挑,塵隨槍移,最後被拋出遠方,隨風化去。
風姿偉岸的年輕帝王身形如閃電,招法奇詭,招招鋒芒所指,令人無處遁逃。
鎮南王被驚得脊背一身冷汗,逼人的寒意迫使他低下了頭,不敢窺視帝王英武。
他已知道,兩年來與他稱兄道弟的“皇太孫”乃替身。
原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眼前天子的監視之中,自己所有的心思謀劃,都早已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了。
今日再見天子英姿,他終於知道,自己之前所行有多可笑。
不論是謀略,還是武藝,他都無法企及。
兵器破空的聲音漸止,齊民瞻收了招式。
直接將兵器丟給一旁的侍衛,他徑直抬步往殿中走去。
屏風內,幾名內侍上前為他遞上溫熱的帕子,服侍他更換衣袍。
鎮南王跟隨內侍進入殿中跪下,進殿前他已向內侍借了根木簪,將散發束好。
金磚的寒意透過膝蓋蔓延至全身,也消不下去脊背浸出的冷汗。
良久,聽到上首清冷肅沉的聲音傳來:
“蕭牧,你可知罪?”
鎮南王趕忙俯首觸地:“微臣知罪,微臣罪該萬死,微臣無顏求陛下寬恕,隻求陛下開恩,饒過家中老小。”
“你可知,為何朕遲遲不召見你?”
鎮南王沉默不語,就聽上首的皇帝道:
“三十年前,吐渾國進犯,你祖父古稀之年披掛上陣,中途沉屙舊疾複發,他卻瞞著所有人,依舊堅持戰場對敵,直到將最後一名吐渾士兵趕出大郯,他才心滿意足閉上了眼。
十五年前,莎雲國攝政王率軍大肆來襲,當時你祖母正在辦壽,收到消息,你父親直接帶著你三位兄長奔赴前線。
戰事結束後,隻你那丟了一條腿的二哥一人帶著三口棺材歸家。
你蕭家世世代代鎮守大郯南境,滿門忠烈,宣宗皇帝念及你蕭家功勳卓著,特封你為大郯唯一的異姓王。
你自己說,你今番所為,對得起你蕭家英魂嗎?對得起宣宗皇帝的重托和信任嗎?
朕實在不知該如何發落你,因此不得不將召見你之事一拖再拖!”
皇帝越說越激動,語氣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和憤怒。
男兒大丈夫,輕易不流淚。
可此時,已近不惑之年的鎮南王早已淚流滿麵。
他蕭家乃大郯有口皆碑的武將世家,自開國起,世代兒郎投身戎伍,保家衛國,衝鋒陷陣。
後來得憲宗皇帝信任,蕭家攜家眷世代駐守滇南郡,自那以後,大郯南境上灑滿了蕭家世代男兒的熱血。
父親、大哥、三哥離世,二哥殘疾,戍守國門的重任便交到了他的身上。
十多年來,他殫精竭慮,強軍練兵,不敢懈怠半分,以致敵國虎視眈眈,卻不敢輕易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