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城門將要關閉,阮綿的馬車才駛離京城。
走了很遠,眾人還沉浸在精彩的折子戲裡,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從馬車內飛出來。
騎馬走在前麵的袁誠輕笑搖頭,這些年經曆了這麼多起起伏伏,也虧得自家姑娘是個豁達爽朗的性子,這才挺了過來。
侯爺快要回來了,待侯爺入了官場將家撐起來,姑娘就能輕鬆許多了。
安遠侯府內卻籠罩著薄薄的陰霾。
“母親糊塗啊!這幾年,他姐弟二人勢頭漸盛,可老爺為官多年,卻還在偏遠之地乾巴巴苦熬著。
自那件事後,從前那些跟咱們交好的人家也漸漸淡了來往,若說這裡麵沒有她的手筆,我是不信的。
她這般有手段有謀算,咱們避著點鋒芒,安穩過日子就是了。
左右您是府中老封君,無需您做什麼,他姐弟二人為了名聲,即便不會真心實意孝順您,可也不敢明目張膽逼迫於您。
您做什麼平白無故去招惹她?如今被她捏住了把柄,隻得乖乖任由她牽著鼻子走了!”
二房的蔡氏捏著絹帕一邊哭一邊低聲埋怨。
前些日子,她好容易托人為兒子說了一門好親事,吏部左侍郎次子之女,眼看著親事就要成了,偏偏這個時候出了這岔子。
她的兒子雖品貌出眾,可對方未必不看重侯府門楣,若此時,他們離府另立門戶,這樁婚事她想想便覺得身子發涼。
太夫人疲憊的倚在榻上,丫鬟輕輕為她按捏著額頭,從腦仁深處蔓延開來的脹痛感卻沒有絲毫消減。
當年她以庶女之身嫁入素有盛譽的安遠侯府,誰不豔羨她好福氣?
可自入了侯府,夫君就對她不冷不熱,常常離府幾年不歸家,隻將她一人丟在府裡。
她獨自產子,獨自將兒子撫養成人,漸漸習慣了日複一日的枯燥和孤寂,小女兒柔情也早在枯燈獨坐的歲月中消磨乾淨了。
她不再指望夫君的憐惜,隻想收攏府中權勢和財富。
繼子夫婦離世後,她以為那是老天爺特意賜給她的機會,讓她徹底翻身的機會。
恰巧那段日子莊子上有孩子生了天花未能救活,她便命人將那孩子所用之物拿了幾樣,放到阮綜的房間。
後來,阮綜果然染病,幾乎奄奄一息。她以為一切都會照她的意願進行,侯府的爵位最終將落到她的兒子頭上。
可是,那個當時僅十歲的丫頭將她所有謀劃毀了個徹底。從那兒之後,姐弟二人對她生了戒備和嫌隙,她再難下手。
那丫頭小小年紀,防備心卻比誰都重,來她這裡從不飲一口水,不用一塊點心
“祖母的茶自然是好的,隻是孫女無福,黃爺爺說孫女這幾日要調養身子,不宜飲茶,怕要辜負祖母一番心意了。”
“不若祖母將此等好茶賞給我些,待我回去用後山的泉水衝泡,祖母可彆嫌我貪心才是。”
“祖母這裡的糕點聞著就香,可恨我吃得太飽,實在吃不動了。”
“祖母一番心意怎好推辭,桃溪,用帕子包起來,一會兒咱們回去路上餓了墊肚子。”
每次她都能找到各種借口,笑意盈盈,親熱又守禮,讓她挑不出一絲差錯。
轉眼間,那個滿眼討好的小丫頭長大,如今在她麵前卻連麵子功夫都懶得做了。
自她被皇家訓斥後,在京城世家勳貴圈裡再難抬起頭,幾乎寸步難行。
兒子負傷在家許久,官位岌岌可危,她心急如焚,卻無半點法子。
這兩年她過得實在憋屈!
在後宅磨練多年,她短短幾日便瞧出了朱崢心思陰狠,於是故意在其麵前抱怨她的憤恨和惆悵,並有意攛掇他去對付那丫頭。
枉她一番籌謀,想不到最後竟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此時,她隻覺失了心力,再無爭鬥之念了,罷了,就這樣吧,她認輸了。
聽完十六稟報,齊民瞻不由攥緊了膝上的衣擺,她的事,竟半點不需他插手,她自己便都料理妥帖了。
突然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向他襲來,他想為她做點什麼,讓她看到他,發現他的好,可她似乎根本不需要。
他既想常去見她,卻又怕她惱,怕她瞧出端倪,會因此不再理他,疏遠他。
所以即便百爪撓心,想她得厲害,他也隻能告訴自己忍著,不能一時衝動鑄成大錯。
這些日子,他處理政務漸漸得心應手,可一麵對她,他便覺得手足無措
兩日後阮綜回到京城,阮綿特意去官道上迎接。
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阿弟,阮綿幾乎喜極而泣。
十五歲的少年相貌疏朗,處處彰顯著蓄勢待發的活力。
又因著自小的經曆,他比同齡的少年更有一股內斂沉穩之態,站在她麵前,仿佛凜然的鬆,鋒利的劍,挺拔的山。
真好,阿弟長大了!
回到彆莊,阮綜照例先恭敬向長姐見禮。
阮綿起身將他扶起,姐弟二人坐下久敘彆離,雖有兩年未見,但並沒有半分生疏感,二人之間常有書信,彼此的事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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