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現在很氣。”
李緣回想了下,貌似最近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政哥生氣的。
“這是玄衣衛在桓東縣的報告,其中有黑冰台暗子的記號,證明這報告已經經過了黑冰台之人的仔細查閱。”嬴政深吸了一口氣:“而報告結果裡,那個叫糜伍的縣令,居然是個平民眼中徹底的好人!”
到最後,嬴政已經是咬牙切齒,也不知道到底在氣憤誰。
桓東縣的事情,玄衣衛已經徹底調查清楚了。
糜伍在這次貪汙當中,將縣衙裡幾十官員所收的錢款數額明確記下,並且直接指認出了證據。
但在黃利他們到達那裡之前,他給當地招工的工人製定的規範又讓嬴政都感覺不錯。
不僅每天隻要求十個小時的上工,還將兩頓飯都給管了,並且對一些需要爬牆之類的有危險的工位,他還要求必須有同伴照看,寧願多付一個工人的錢。
據玄衣衛調查,他因為將貪來的錢分給下麵的人,因此也不怎麼跟彆人出去交友,朝廷俸祿要麼寄給兄長,要麼就去給一些縣裡生活貧困的人。
同僚眼中的偽君子。
小吏和平民眼中的好人。
而結合他以前的過往,那這就是一個“孤勇者”的模版。
一個自小出身清貧的才子,在父兄耗儘家財送進官吏隊伍後,將自己對黑暗麵的反感埋在心底,堅守對平民一絲底線的同時投身黑暗,直到成為縣令,然後在這剛開始進行工人招募的時間點主動暴雷。
當聽到說有縣城外離家遠的人想來當工人、他居然還允許一些驛站騰出空房讓工人暫歇一兩天時,李緣感覺是不是聽錯了。
“這真的是你們大秦的官?”
嬴政臉色頓時就怒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是,我是真沒想到他敢把驛站拿出來啊!結果就為了能讓那些平民過好點?”李緣感覺很不可思議,在此時這個驛站係統還不算完整的時代,這要是遇上個政敵可夠那縣令喝一壺的。
“據玄衣衛的調查,他跟縣丞等同僚說,隻有工期繁忙的時候才這樣,而一旦有變他自己獨立擔責。”嬴政說了句,隨即有些低落。
“寡人覺得使用驛站並不是什麼不可原諒之事,寡人沒打算在這上麵處罰他。”
“可如此一個所謂的好官,為什麼會是這次貪墨的主謀?”
你說他不識抬舉吧,他隻把縣衙裡那些官員的貪汙給記下了,應該發給底下數量更多的小吏的錢款他卻絲毫沒記,玄衣衛隻知道個大概總數。
可你說他識相吧,他卻直接這麼把同僚都給賣了……
而且他既然能對當地工人情況進行因地製宜的處理,如此才華和眼光,卻絲毫不想上報。
嬴政懷疑,糜伍可能是怕上麵有人貪功、或者是他的報告壓根到不了自己麵前,於是借這次事情賭自己和李緣會察覺到他的貪腐和能力。
一個明明算好的大秦官員,居然要靠如此手段才能“上位”?
這種現實讓嬴政無比厭惡。
“那對講機,和你曾提起過的無線電,能儘快弄出來嗎?”他看向李緣。
“如果是我回去買,一月足以鋪設全國所有縣衙;如果隻是讓科學院做出來,一年內估計也可以。”但李緣搖了搖頭:“可那是我拿著圖紙和書本手把手教工匠做,他們無法若理解什麼叫電、無法理解那些科學原理,依舊沒用。”
“沒有科學思想的支撐,科技最終也隻會成為另一個‘八股’,被後人當成不可質疑的‘先賢典籍’。”
“不然大秦工匠那麼多,你以為我為什麼唯獨對墨家和公輸家抱有較大的期望?”
“那是因為他們兩家是如今最有可能發掘出科學思想這玩意的。”
嬴政有些憋屈。
如果沒有李緣的出現,沒有讓他知道怎樣會變得更好,他興許還不會有這麼多的想法。
縣令貪墨?
不上報還好,上報了大不了罰為勞役、全家貶奴就行,律法擺在那,直接辦就行。
可現在,明知道了一個美好的答案,明知道這種行為不好,卻受限於現實無法立刻根除,這對於嬴政來說簡直難受。
他不會為了出氣把那縣令一家給辦了,也不會因為個人情感就至國家大局不顧而強行嚴令全國官員不準再貪腐,令了估計也沒用。
但就這麼看著也太……
“寡人現在明白你曾說過的話了!”嬴政咬牙切齒:“知道一些事情後,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李緣看了他一眼,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嬴政氣的是身為秦王卻無法改變秦國現狀的自己;
又或許,他氣的是這個李緣口中‘吃人’的戰國時代。
屬於心裡的美好標準和現實發生衝突了,一時間才感到無比糾結和氣憤,但總歸是能想通緩過來的。
而且貪墨這事,一直都是一場從未停息的戰爭。
隻是有些朝代的有些時候,皇帝占了上風,也有些時候皇帝徹底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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